权策心中说不清道不明,也不知是失落还是松了口气,低声应命,躬身倒退,离了大殿。
武后看着他的背影,泛起一股自嘲,这世间,竟还有人能令她心软?这种滋味,许久没有了。
“瑶环,你呢,除了想念朕,你回京所为何事?”一个转身的功夫,武后将私心杂念驱逐一空,眸光犀利如刀,“还是说,你只是陪权策回来的?”
谢瑶环双膝一屈,跪倒在地上,并不辩解,“陛下恕罪,奴婢回京,是为请陛下收回成命”
武后眯了眯眼,没有再开口,拂了拂袍袖,坐回御案边。
“奴婢只是一女子,无德无能,能为陛下令宿卫亲军,已经是天恩深重,勉力而为,演训万骑,进展迟迟,颇感力不从心,焰火军攸关军国大计,乃是陛下手中驯服四方恶犬的利剑,即便是朝中宿老重将也要善加遴选,方能托付,奴婢万万不敢兼领,请陛下恕罪”谢瑶环声泪俱下说完,咚咚叩头,天蓝的地毯上,血迹斑斑。
上官婉儿在旁边,看得很是不忍,杏眼中装满了费解。
武后慢条斯理打理自己的凤袍,双手掐了掐腰肢,触手嫩滑紧致,状态比以往更好了几分,漫不经心道,“婉儿,你且退下”
上官婉儿屈了屈膝,扫了狼狈不堪的谢瑶环一眼,退了出去。
“你敢领万骑,不敢领焰火军,说说这个道理”武后声音平平,听在谢瑶环耳中却如滚滚惊雷,当下毫不迟疑,“陛下,万骑乃是北衙禁军,负责陛下和宫禁安危,奴婢并无能耐,却有一颗忠心,且万骑驻京,近在咫尺,凡事不必自专,多听陛下吩咐就是,焰火军备御野战,乃是军中一大杀器,奴婢并无武勇,更不敢陷阵,故而不敢贸然领军”
谢瑶环惊惧之中,仍有一根弦紧绷着,没有提女流之辈什么的刺耳词汇。
武后看了她好半晌,嘴角微微一扯,冷声道,“既是如此,朕便将你的万骑统领、千牛统领一并撤下”顿了顿,又道,“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奴婢叩谢陛下恩典,奴婢不悔,只要陛下不弃,让奴婢在身边伺候,奴婢九死不悔”谢瑶环又开始碰碰叩头。
武后起身下阶,将她拉了起来,她身边趋炎附势争名夺利的人多如过江之鲫,便是她另眼相待的权策,也在小心翼翼的经营一方势力,谢瑶环却像个吟游诗人,格格不入,清心寡欲,干干净净,很是难得,叹息道,“朕能信得着的人,本就不多,才想着重用你,你却是个不争气的”
“不愿领军也罢,军旅男儿本色,对女儿家却是苦差,朕本也不落忍”武后站在谢瑶环对面,应下她的请求,仰起头,缓缓问道,“瑶环,你听说过梅花内卫么?”
话音落地的时候,猛地低下头,却见到谢瑶环脸上没有渴望,全都是惊恐,她就是因为军权太盛容易遭忌,才主动放弃,眼下刚脱掉军权,却又陷入更黑的梅花内卫里,虽然梅花内卫统领不位列朝班,无人知道身份,但有武后时时关注着,足以令她惶恐不安。
“陛下……”谢瑶环杜鹃啼血。
“此事就此定下,勿复多言”殊不知,她的反应,越发令武后心如铁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