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商家来历神秘,至今无人见过正经主家,却财大气粗,不止包下了鹿堂山,方圆数里地的田地林地也一并购下,却并不仗势欺人,修桥铺路,怜贫惜弱的举动很是不少,建了善堂义学,妥当人管着,不但乡里之人,便是过路之人,也颇为感念。
权策带着上官婉儿来到鹿堂山深处一处庄园,营建不事奢华,应景而作,颇有野趣,仰头看了看门额,却是光秃秃的。
此间管事权宥躬身束手相陪,他是权忠的堂弟,权家世仆,纵然远在千里外主掌偌大产业,也不敢有一丝一毫逾越之举,他并未住在庄园里,而是在善堂旁边另行营造住所,每日里回家,都要先去善堂巡视一番,生怕主家的一番善意,为刁奴所趁,变成为害乡里,给主家埋下祸患。
住在庄园里看家的,是祝三两口子,权策一进门,便带着一种丫鬟下人,呼啦啦跪了一地,口中高呼拜见主人。
权策摆手叫他们都起来,让下人各自做事,留下了祝家一家人,到花厅说话。
落座之后,权策微微有些恍惚,当初与武延义缠斗,被人发现了祝平安的蛛丝马迹,不得已将他们送出洛阳,算起来,已经有两年多了,许是剑南道水土养人,祝三哥、祝三嫂都胖了些许,蹒跚学步的祝平安,已经六岁多了,个子窜了有一头,壮壮实实,虎头虎脑的,仰脸打量着权策,满眼疑惑,却是不认得人了。
权策面上露出笑意,摸了摸祝平安的脑袋瓜,“平安郎,个子长了,如何还像个小童?唤声兄长来听听”
祝平安仰着脸笑,门牙不知怎的掉了一颗,脸颊有些黑,泛着些红润,看了看爹娘,见他们点头允准,才憨憨的唤了声“大兄”。
上官婉儿在侧,见他憨实可爱,不由掩口而笑,祝平安自觉臊了面皮,皮猴一样拧了拧身子,一溜烟儿跑掉了。
“咯咯咯”上官婉儿笑出声来。
权策又过问了祝平安的饮食和开蒙,祝三哥面露难色,涨红了脸说不出话,还是祝三嫂开口,“平安别的都好,能吃能睡,但学业上有些吃力,在义学,总是要挨先生责骂,比不得管事家中的孩儿,聪慧得紧”
权策蹙眉苦笑,“也罢,此事须勉强不得,只是却不可骄纵宠溺,好歹是非,总要能分得清楚,德行也容不得走偏,要堂堂正正挺起腰杆才好,若是需要人手钱帛,尽可知会权宥”
祝三哥只晓得叩头谢主人恩典,祝三嫂心思口齿都是伶俐的,“主人说的是,奴婢都分得清楚,便是主人垂怜,平安却总是乡下娃子,不好像大宅门里的小郎君那般享乐,盼他知恩图报,日后好为主人效力”
待他们退下去,上官婉儿眨着会说话的眼睛,盯着权策看,那孩子讨人喜欢是真,却也不至于劳动权策这个做主人的,问及饮食,其中定有蹊跷之处。
权策笑了笑,倒是不瞒她,“平安郎,乃是越王李贞的幼子,太宗亲孙,李唐血胤,初时,我只是心怀愧疚,想为越王留下一条血脉,如今,他与我,命运相连”
上官婉儿心神大震,眼睛中难得现出可爱的讶异神采,素来晓得郎君善于布局,落子之时,棋盘已在局外,却不料,这颗棋子,更是深不见底。
更令她惊心的,他竟然敢这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