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堂兄,子珣告退”来子珣敷衍应下,退出书房,昂然远去。
来俊臣看着他转过回廊,不见了身影,冲着黑暗处招了招手,“府中、御史台中,为子珣干过脏活的,悉数安排暴毙”
黑暗中有人应命。
来俊臣拇指自小指捻到食指,冷声嗤笑,“媾和?幼稚”
夜黑风高,上东门开阔的贫民聚居区,传来几声狗叫。
车轮辘辘,街道两面,各有几辆沉重的板车迎面聚拢过来,领头的穿着丝绸衣服,推车的都做灰衣打扮,押车的是些黑衣壮汉。
两厢碰面,两个丝绸衣服的领头人站到一起,真正对话的却是两个灰衣车夫,确认了彼此身份,挥手间,两方交换了位置,调转方向,将对方的板车推着走。
两帮人都小心翼翼,转过街角,不见了对方踪影,才稍微放轻松。
“嗖嗖嗖”箭如雨下,交换身份的伎俩毫无作用,对方并不打算留活口,不管是穿丝绸的,还是黑衣灰衣,无差别屠戮。
装成车夫的领头人口中鲜血汩汩流淌,眼睛瞪大,看着另一伙人推着更多的板车混入了自家的队伍中,也穿着丝绸衣服,灰衣服和黑衣服,层次与自家一样分明,更重要的是,他还认识其中一些人,那是府上在郊外庄园,在商铺里的下人。
“无耻,栽赃”说完最后两个词,死鱼眼瞪着,气息断绝。
新的板车队伍大摇大摆往前走,干净利落撞进了大理寺的包围圈,四周火把举起,亮如白昼,众人大为惊惶,四处逃散,无一例外遭到官差捕拿。
“依律行事,休得伤他们性命,清点封存赃款,两两办差,签字画押为证”大理寺正狄光远在人群中行走,大声吆喝着指挥行动,回身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后方,权策和大理寺少卿宋璟并排坐在马上。
“权郎君果然妙算,这些蠹虫,竟无法无天至此”宋璟没见过什么大钱,看着二十几辆偌大板车,全是铜钱,堆得高耸入云,至少百万贯之巨,视觉冲击极为强烈,念及这些都是民脂民膏,愤怒之下,嘴唇都在颤抖。
“少卿息怒,你一向方正,未见过这些鬼蜮,今夜拦回这些钱帛,揪出蛀虫,也是大功一件”权策低声劝慰。
宋璟大喝一声,“来人,速速将来子珣府邸围住,破门抓人,无须客气,若有反抗,同罪论处”
狄光远立刻率领众多官差疾驰而去,宋璟气息顿了顿,腰杆弯了一些,“下驾帖给河内王府,令府中涉案管事立即到大理寺投案,若有迟延,罪加一等”
“礼有经,有变,亦有权”权策回身看了他一眼,宽慰道,“折节弯腰,等闲事耳,少卿能坚守至此,已是难能可贵,然而世间事,并非只有黑白二色,你看到的黑白,也未必便是真的,比如说我,有时候,亦是黑白难辨”
宋璟拱手作揖,悠然一笑,“权郎君言重了,君子可欺之以方,你以方欺我,乃是最大的褒奖,宋璟职责所在,你尽可放心,法度当前,我绝不推诿”
说完,拨转马头,径自离去。
权策在夜色中伫立良久,抿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