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校夏官尚书王孝杰作为西征军主将,艾薇虽不是自己的部下,却也有同袍之义,她尸骨未寒,老爹便被逼死,不少将领都找上门来,义愤难平,他却是油滑,未曾直接将矛头对准太平公主,将千金公主拖出来垫背,指责她教子无方,心术不正,纵容豪奴横行不法。
他这个做法给了不少人灵感,千金公主成了破鼓万人锤,她本就行事放浪不羁,把柄俯拾即是,府中上下的阴私丑事,被翻了个底朝天,赤裸裸公之于众,弹劾她的奏疏连篇累牍。
千金公主不反抗,也不辩解,如同疯魔了一般,到处厚礼恳求,磕头下跪,只巴望着能见孩儿温常杰一面,她甚至求到了来俊臣府上,在门口就给刚下马的来俊臣下跪,凄惨情状,感人至深,可惜她遇到了铁石心肠,来俊臣还了跪拜礼,扬声送客。
大抵是千金公主情状太过可怜,朝臣便调转了枪口,与太平公主府有来往的朝官又成了众矢之的,一批批官员被贬官流放,才得到营缮郎中肥缺的郑镜思,官位尚未坐暖和,便遭到铺天盖地的弹劾。
郑镜思即便清高,攸关前途性命,也不得不放下架子钻营,求到了葛绘头上,他官位在权策圈子里不是最高的,却是个召集人,影响力非同小可,只要他肯出面,加上荥阳郑氏在朝中的势力,脱身可能大增。
葛绘陪着他扯了半天闲篇,谈及要害的时候,不言不语,只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郑镜思后知后觉,太平公主府的人,与权策的人,竟然不是一党?他悚然一惊,惨然而笑,到底是他小看了天下英雄。
心气一掉,郑镜思索性放弃了挣扎,很快便被御史台罗织了罪名,捕拿入狱。
风雷酝酿已久,舒王李元名终究没有逃脱,与家中剩余的三个儿子,两个女婿一同入狱,李元名矢口否认皇嗣与此事有关,将一应罪责全数揽在身上,在狱中趁乱抢得利器,将儿子女婿全部砍杀,引颈自刎。
最后一击由地官尚书武思文出马,上奏疏弹劾太平公主私结党羽,阴谋乱政,管教不严,纵容豪奴恣意不法,侵夺民财,凌逼商户致死三大罪状。
上阳宫,宜男亭,武后召见太平公主,这也是铜匦案发之后,这对至尊母女第一次见面。
没有以往母女相处的温馨随意,武后高踞坐榻,太平公主双膝着地,跪在地上。
“太平,你让朕非常失望”武后的声音仿佛从天上来,不冷,却无感情。
太平公主膝行几步,扑到坐榻边上,却不敢碰到武后身子,哭得泪水涟涟,连连叩头,“母皇,都是女儿一时糊涂,做下了错事,求母皇宽恕,求母皇宽恕”
“你错在哪里?”武后理了理袍袖,淡然问道。
“女儿不该违了母皇吩咐,不该权欲熏心,擅自联结朝臣”太平公主梨花带雨,泪水打湿了头发,一绺一绺地粘在脸上,她最在意的贵胄风采,半点都没有了。
“愚不可及”武后冷哼一声,“朕说的话,你们违的还少了,若是真与你们计较,朕怕是早就绝后了”
太平公主闻言,胳膊上没有力气撑住,趴在了地上,剧烈颤抖。
武后拂袖而起,冷冽道,“朕生平,最恨无用之人,可惜啊,朕的子女,却尽是无用之辈”
太平公主只是一时间被恐惧支配,灵光回来了之后,却并不难揣度武后的心思,提起了浑身的勇气,用小女儿家的语调撒娇,“女儿让母皇为难,是女儿没用,母皇再容女儿几日,定能给母皇交代”
“哼,就凭你养的那些连城门都出不了的废物?”武后大袖一拂,神色复又转冷。
太平公主又抖了抖,身体一软,再度趴在了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