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一,太初宫宫门大开,浪穹诏朝拜大礼正式举行。
武后御则天门,文武群臣及公卿勋贵盛装吉服,行礼叩拜。
依礼,先问天,“天象如何?晴雨如何?”
钦天监监正出列,“星宿在位,风调雨顺”
再问民,“民生如何?风俗如何?”
众宰相出列,“民生安乐,醇厚向善”
再问群臣,“执政如何?”
天官尚书武承嗣出列,“官箴严明,海晏河清”
武后颔首嘉许,移驾万象神宫,群臣立于朝堂左侧,传召外藩使节。
欢快祥和的迎宾乐曲响起,春官侍郎与鸿胪寺少卿引导,一众使节自永泰门入,至万象神宫阶下停住。
礼乐声骤停,使节俯伏下拜,新罗使臣动作尤为标准,南腔北调,赞拜之声四起,唯独他用的是字正腔圆的大唐切韵,嗓门也大,“新罗使臣,外臣金澈叩见天朝大天后”
权策总责安全,身在丹陛之上,侍立在御座侧后,居高临下,见数百使臣衣着各异,肤色各异,每一个人代表一个国家,以最虔敬的姿势拜服在帝国脚下,心中波澜起伏,倘若未曾经历百年失落,这才是泱泱华夏原本的样子。
情绪动荡难抑,口中喃喃出声,“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声音虽小,但此时静谧,上官婉儿明眸善睐,扫了他一眼,阶下起居郎张说抬头瞩目,满眼都是激赏,埋下头笔走不停,似乎将此句记在了起居录上。
权策心中暗骂,此事公开,一个御前失仪的罪过是跑不掉了。
“宣”武后轻启红唇,吐出一个字,众使臣撩起袍袖,弯腰躬身,疾趋进殿站班,动作间行云流水,脚下是厚厚的天蓝色地毯,落地无声,一行人竟似飘了进来一般。
春官尚书武三思出列启奏,“臣启天后,西南剑川,有浪穹诏,心慕王化,伏请内附为藩,有表在此,请天后圣裁”
武后轻轻颔首,武三思展开表章,开始朗诵,骈四俪六,文采斐然,定然是翰林学士们的手笔,权策无心细听,露出一丝嫌弃之色,武三思声调朗朗,神色肃穆,奈何容貌稍逊,心宽体胖,有损天朝威仪,远不如武承嗣能服人。
武三思念了约莫两刻钟,武后诏准,“宣其上殿”
礼乐复又大作,浪穹诏王傍时昔自则天门起步,两侧旌旗猎猎,翎顶辉煌,皇家威仪赫赫,看得他直炫目,努力控制双脚沿着御道地缝走直线,却不能如愿,歪歪斜斜,没走几步,已经大汗淋漓,走到万象神宫阶下,看到没几步了,心神放松,要上阶梯。
“咄”赞礼官嘬唇呵斥,傍时昔顿时惊醒,热汗之外,冷汗又出了一层,慌忙下跪行礼,“外臣浪穹诏王傍时昔拜见天朝大天后”
得到允准之后,傍时昔看了赞礼官一眼,见他无异议,才敢迈步上阶,经历一路漫长,入殿的礼仪却是又忘了,脚步纷乱,看到御座前的丹陛,眼前一亮,似乎遇到这个东西,就要过去下跪,兴冲冲快步往前。
好在他机警,边走边往丹陛上看了一眼,只是一眼,吓得魂飞魄散,函关古道接驾的少年将军,此刻正怒目圆睁瞪着他,丹陛后方的护卫,已然手握刀柄,似乎再迈一步,便有断头之厄。
“哐当”傍时昔左脚绊右脚,利落地趴伏在地,倒是一个精彩的五体投地大礼。
大唐文武投来怜悯的目光,其他使节却是幸灾乐祸得紧,新罗使臣金澈,脸都快笑烂了,这副模样,还敢与我新罗争夺帝国宠爱,真真不自量力。
别人轻松,武三思不敢,连连招呼礼官,协助傍时昔完成礼仪,看傍时昔拙劣模样,心生后悔,调教礼仪本是鸿胪寺的工作,但鸿胪寺卿李三省被他踢到琼州去了,无人掌总,只好由春官衙门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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