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州有事,国公其有意乎?”
“无意”
白马寺,权策与薛怀义的对话,开头就不顺利,薛怀义是武后面首,无法无天胡作非为不假,但他不傻,他从没有对李家人出过手,李家人也不会不识相得罪他,相安无事。
“本国公凭本事当上大将军,带兵打仗……我所愿也,然而对内挥戈,本国公不屑为之,北有突厥……东有契丹,西有吐蕃诸羌,国家不靖……六合未平,披甲上阵的机会,总不会少,何苦令华夏儿郎,鲜血白流”薛怀义背对权策坐在蒲团上,语声慷慨激昂,就是时断时续,大大降低了感染效果,时不时还低头看上一两眼。
权策笑了,他不知道是谁给他写的演讲稿,英雄侠气倒是充足,只可惜不懂政治,“国公,此话出得你口,入得我耳,莫对他人提起”
薛怀义噌地转身,“为何?洒家不打自己人,只打胡人蛮族,正是男儿本色,也有错不成?”
权策眼皮垂下,低声反问,“国公,你跟越王,什么时候成了自己人?”
“你不屑对内挥戈,置天后于何地?”
薛怀义庞大身躯哐当一声坐在地上,面色狠厉,痛悔不及,嘴皮子翻动,念叨不停,“洒家要杀了他,杀了他”
权策心里有数,这大和尚难得有一次刷格调的机会,哪有不四处散布的道理,这一席话,不知道对多少人说过了,这对他,却是个有利条件,迅速装出个急切的模样,“国公,您这是?莫非已经对人提起过?此人品性如何?有良心否?”
薛怀义神情惊惶,“权郎君,你知我效忠天后用尽全力,不小心为奸人所乘,非我本意,你可要救我一救”
“国公,事已至此,越王谋逆一事,你无意也不行了”权策深深叹息。
薛怀义脸色沉下,扫把一样粗且凌乱的眉毛上下扫动,艰难开口,“只能如此?洒家便披挂上阵罢了,人死卵朝天,洒家怕的谁来”
“国公错了,你不必亲自出马”权策阴险一笑,活像个奸诈师爷,“蔡州,在河南道,与东都相距不过数百里,平叛自东都出兵,名正言顺,您只须向天后保举东都将领,表明忠心,又可以经营势力,岂非一箭三雕?”
“你想去?不对,你的分量还不够,你想跟着去?”薛怀义狐疑地看着他,不耐地嚷嚷,“你是聪明的,这里面有什么彩头说法,不摊开说清楚,洒家不会让你如意”
权策长长叹息,伤感良久,无奈解说,“父命难违,我无长才,父亲寄望颇高,为我前途操心,他对千牛卫有偏见,屡屡拜访麹崇裕大将军,意欲令我转入左武卫,一直未能如愿,引为憾事,如今盼着借国公之力,追随麹崇裕大将军出征,入得左武卫,了了我父心愿”
“哈哈哈,哈哈哈”薛怀义响亮大笑,“妙极妙极”脸色陡然转阴,盯着权策,蒲扇大小的巴掌重重打将下来,怒斥一声,“混账,真当佛爷是蠢材不成”
权策吃了个耳光,口鼻处鲜血直流,深深躬身,“国公英明,烛照千古,小子无礼了,请国公三思”心里七上八下,薛怀义乃是关键一环,若是不能说动,求生之门就断送了。
薛怀义眼神闪烁,自也不好受,权策所说的计谋,虽然包藏私心,却也是两相得利的办法,权毅与麹崇裕往来存疑,却无谋反行迹,权家父子失陷,他也难以脱身,思虑至此,对那写演讲稿的死道士,更是恨得牙根痒痒,非我光头,其心必异,必须给他剃度才好。
剃度?薛怀义灵光一闪,缓缓绽开笑脸,搀扶权策起来,“罢了,你一片孝心,摆弄些聪明,大和尚不与你计较,但我替你父解围,须得有好处才行”
“但教权策所有,国公任取”权策心下微松,慨然应承。
“好”薛怀义满意点头,“我不缺你那点阿堵物,我要你,拜我为师”
权策不禁愕然,初到洛阳时,就盘算让他皈依,眼下旧事重提,这大和尚却是执着,只是他,却没了拒绝的本钱,咬咬牙,不过是换个发型,“全凭国公心意,只是剃度,须平叛归来再说”
“呵呵呵”薛怀义不怀好意欣赏他天人交战,“我要你拜的师傅,是我,不是它”伸手指着大殿金佛,毫无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