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仁门是紫微城东大门,耳目众多,发生在那里的事情没几日就传遍东都。
坊间口口相传,以讹传讹,越传越稀奇,转了一圈传回上林坊义阳公主府,变成了这个鬼样子,东都千牛卫中郎将权策效仿周亚夫细柳营,值守备身将老父亲权毅拒于营门之外,两厢冲突,备身将权毅的贴身护卫枭首,又对权毅动粗擒拿,权毅身受重伤,权策向父亲请罪,自罚二百军棍,令值守备身行刑,军棍打完,奄奄一息,父子险些双亡。
东都士绅官署纷纷派人上门,送来大量补品药材慰问。
听到消息,义阳公主收礼的高兴劲儿消散无踪,吓得魂飞魄散,抱着权箩一溜跑,冲进未名小院儿,看到权策软骨虫一般趴在床上,雏菊手里捧着几件带血的衣服,呜哇一声哭了出来,腿一软,扑将上来,“我儿,这是怎的了,我的儿”
双手不稳,抱不住权箩,眼看就要扔地上,权策眼疾手快,从榻上虎扑下来,双手举过头顶,把权箩稳稳接住,胖丫头浑然不知危险,含着大拇指咯咯笑,穿着虎头鞋的脚丫,在他脸上踩啊踩。
权策笑了,仰起脸由着她踩,“迟迟乖,胆子比母亲大”
义阳公主被突然的变故惊呆了,收住了哭声,看儿子还能乱蹦乱跳,破涕为笑,忙不迭询问,“我儿伤情怎样?可还疼?”
“母亲莫要担忧,孩儿无事,榴锦,你笑什么笑,还不把小娘子接过去”权策安抚了母亲,翻个白眼儿,榴锦这丫头太过分了,看热闹就算了,还笑得那么嚣张,牙龈都露出来了。
榴锦掩着嘴,快步上前来,把权箩抱起,雏菊紧着帮义阳公主把他扶回榻上。
“我儿,可请了医生问诊?”义阳公主不由分说,掀开衣裤查看,看到皮开肉绽的怕人景象,泪珠又从睫毛上滑落,“这可怎么好,伤成这样,真的是你属下下的手,这人毫无忠义之心,真真可恶”
“未曾请医生,只是皮肉伤,用点金疮药,歇几日就好,我那属下,是听我令行事,行刑之后,在我公事房长跪了一夜,人都晕倒过去了”权策唏嘘不已,那人乃是来冲的远房姻亲,姓扈,单名一个昌字,因这个名字,没少被同袍调侃,扈昌,怕是深受平康坊的鸨母们欢迎。
“我儿忠孝,实不当受这些苦”义阳公主抚着他的脸,见他时不时因疼痛蹙眉,心疼不已,将他搂住,抽噎不止,人心肉长,何况母子天伦,长子渐渐懂事贴心,她也越发疼惜,哭了一阵,忽的停住,“不行,为娘不放心,还是请医生来看看稳妥,来人,来人”
“主母,小的权忠在”门外传来杂役权忠的声音。
“去,请医生来,多请几个,快着些”义阳公主吩咐。
“是,小的就去”
“等等”权策叫住他,顿了顿,朗声吩咐,“把你从长安带来的赤脚医生也叫来,万一有什么偏方,也可以用用”
权忠应命,脚步声轻快远去。
义阳公主本想照料儿子,被权策劝住,让她回去休息,权箩也凑趣,尖声哭闹,义阳公主无奈,抱着幼女离去。
没过多久,医生请了回来,诊断自然无碍,赤脚医生却是架子大,在未名小院儿的一间耳房里待着,不见外人。
沙吒符将权策背到耳房,所谓的赤脚医生,五花大绑,蒙面塞嘴,权忠和一个方脸的劲装汉子在房中等候。
权策撺掇薛怀义大张旗鼓监视东都重要人物,打草惊蛇,不只是为了破坏权毅勾连麹崇裕的心思,还为了搅浑水,逼出权毅身边隐藏的毒蛇。
去长安运石头的,另有其人,权忠离开洛阳后,很快又潜回,盯着府邸里的动静,把萧嵩逮了个正着。
权策摆摆手,权忠取下蒙眼布,萧嵩看到他,跟见了鬼一样,眼睛瞪得死鱼一样,嘴巴里呵呵连声,发不出声音。
“你不用说,先听我说”权策一瘸一拐走近,“你不是死士,但这回你没有活路”
权策说了大实话,他是儿子,抓了父亲的幕僚,即便挨了顿打,不孝的帽子也是稳稳的,要掩盖这件事,萧嵩就必须死。
权策观察着萧嵩的表情,一句一句慢慢说,“我在你房间里发现了很多软黄笺,这种纸,不应该出现在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