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镕道:“随他去吧,糊涂东西。”
扶意笑道:“别急啊,你们不是好兄弟嘛,我们要帮衬着些才好,分明两情相悦的人,怎么就要成了死敌呢。”
祝镕叹:“随缘吧,实在不成,我们也不能强行撮合,他们有他们的选择。”
扶意也是无奈,的确,强扭的瓜不甜。
转眼间,日落天黑,但京城通往南门的主道上,依旧人头攒动,差役们忙着净水泼街、黄土垫道,忙着封堵各处路口,明日,皇帝的棺椁就要从这里出殡,送往皇陵。
此刻,一驾马车缓缓停在刑部大牢外,先跳下来两个丫鬟,摆了梯子后,小心搀扶涵之下车。
门前的衙差狱卒纷纷行礼,涵之从宫女手里接过食盒,留下了所有人,独自进门去。
关押公侯高官的牢房,比普通犯人的强百倍,但即便如此,牢房终究是牢房,阴暗潮湿、气味难闻,涵之努力忍耐下,跟随狱卒一步步走来。
“是谁来了?珞儿?珞……涵之,是涵之啊,涵之,二叔在这里,涵之……”隔壁的牢房,祝承业趴在牢门上,痛苦地喊着,“涵之,救救二叔,涵之……”
涵之径直走过,停在了父亲的牢房外,牢头开门前,谨慎地问了句:“世子妃,您当真要进去吗,隔着栅栏或许好些。”
“不妨事,有劳开锁。”涵之淡然,“我与家父说几句话,送了吃的便走。”
牢头想了想,便打开锁:“有什么事,您喊一声,小的们就在门外。”
“多谢。”涵之递过一枚元宝,弯腰钻过并不宽敞的牢门。
这牢房里,有床有桌子,每晚还给一小截蜡烛,但她爹似乎没怎么用过,满桌子的蜡烛,也没人来收。
“这是为了给你们,写奏折和悔过书的吗?”涵之道,“若是要笔墨,是不是问狱卒要?”
坐在床上的人,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巴掌大的窗口,涵之点燃蜡烛,牢房里突然亮起来,他才恼怒地有了反应,呵斥道:“把蜡烛吹了。”
涵之抬头看,果然,牢房里亮了,把巴掌大的窗口,就只是剩下黑暗,什么都没了。
“很快,你过来写几个字,我就走。”涵之将几盘菜放下,从下层食盒里,又拿出笔墨,而后从怀里掏出一张文书,说道,“把字签了,按下手印,我立刻就走?”
祝承乾忽然冲过来,不由分说扇了涵之一巴掌,那声响在牢房里回荡,几个狱卒跟着牢头闯进来,但涵之道:“你们退下。”
她活动了一下脸颊,忍着火辣的疼痛说:“这是母亲的和离文书,你签下就好。”
“和离?”祝承乾很震惊,“她、她是为了不被牵连?”
涵之冷然道:“就算不和离,母亲也不会被牵连,京城里发生那么多的事,她什么也不知道,安逸地度过了所有危机。话说回来,你知不知道她在哪里,早就忘了吧。”
祝承乾冷声道:“她想置身事外?休想!”
涵之道:“明日先帝出殡,新君登基,无罪释放你的唯一条件,就是答应与母亲和离,你自己选择吧。”
老奸巨猾的男人,冷笑道:“你要做皇后了?因此我必定会被无罪释放,反过来说,我既然无罪,你娘以我犯事为由单方面和离,就不成立,不然你何必大费周章,来要我签下文书?”
涵之叹气:“规矩是人定的,只要母亲乐意,追溯三十年前你们的婚约不作数,又有何难?我有无数种法子,让母亲离开这个家,从此与你再无瓜葛,不过是眼下选了让你最体面的一种,既然不领情,那就算了。”
祝承乾眼神一晃:“我若不签,你就打算把你亲爹关死在这里?”
涵之默默地收起了文书:“何必浪费朝廷的米粮,喂一头牲口,养肥了还能吃肉,养你?”
“祝涵之!”祝承乾冲过来,又要动手打人,可突然一阵晕眩,久在牢中,三餐不济,又兼怨念深重心里压抑,他的身体早就大不如前。
可就在他站不稳,扶着桌子坐下时,女儿忽然扬手,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打得他两耳轰鸣。
“孽畜……”祝承乾怒火攻心,奈何头晕目眩,无力还手。
“这一巴掌,不是还你的,你是我爹,打我骂我我都不会还手。”涵之道,“是替我娘,你负了她一辈子,害了她一辈子,我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