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之说:“这是该父王来决定的事,他要的是将来大齐安定的天下,稳固的朝政,和不容动摇的皇权,我不能搀和私情在其中。换个立场来说,我们若是不济,早已都成了刀下魂,又何必对敌人存妇人之仁。”
扶意想了想,问道:“那……母亲呢?”
涵之苦笑:“难为你,愿意叫她一声娘,镕儿他从小就叫娘,人前人后都十分尊敬,他牙牙学语时我就带在身边。我至今记得,他第一次喊母亲时,我娘那毫不掩饰的厌恶,小时候不懂,觉得母亲不慈爱,大了嫁了人,我才能体谅她的苦。只可惜,她没有给我机会疼惜她,保护她,反而生生撕裂了母女亲缘,亲手杀了我的孩子。”
扶意说:“我曾答应您,会照顾好她,但是……”
涵之洒脱地笑道:“不必介怀,她但凡想好好活着,没人能为难她,她固然可怜也可悲,在我眼里,还是更可恨些。”
此时马车停下,侍卫在车下说:“世子妃,百姓们知道我们是王爷的队伍,在前方夹道欢迎,要送米送粮。”
涵之说:“不要收他们的东西,但要和善友好些,此外你们多些谨慎,不要被不安分的人混在其中,我们还是速速离开的好。”
大姐姐的冷静自制,和敏锐的判断力,都让扶意深深折服,甚至自己距离姐姐,可不单单是年龄的差距,她言扶意,终究只是小小书院的女儿。
如此,为了腹中的孩子,为了自己,更为了家中的弟弟妹妹们,扶意坚定了决心,再返回京城,她要与家人一起重振门庭,公爵府不能倒更不能散。
一日光阴,在马蹄急促中匆匆而过,京城的傍晚,又下起了雪。
因是无风,落雪无声,若非那家家户户冲天的炊烟带来几分生机,整座城,安静得直有些瘆人。
公爵府中,禁军守卫来到内院,清点家眷仆役人数,以防外逃和混入什么奇怪的人。
但日子久了,彼此熟络起来,几位妈妈热情会说话,负责看管的几人见有好处拿,又是一群不会生事的妇孺,自然也就不那么严苛,每日不过是点个卯。
此刻,三夫人来伺候婆婆用晚饭,老太太抱着平珍,小娃娃这几日极少啼哭,异常乖巧,很是叫人省心。
三夫人时常念叨,说平理这么大的时候,就这么躺着,也够把西苑的天翻了。
老太太说:“如此也好,再来个平理,你也没那精力管孩子了。”
三夫人笑道:“其实平理也就自己长大了,您知道媳妇的能耐,若不是在这家里长大,再好的孩子给我养,也养坏了。”
老太太叹:“从前数你最不懂事,如今却是最可靠的,你那二嫂嫂……”
三夫人却说:“就别苛责她了,娘,我若是二嫂,我也不能好,只是难为初雪,自己心里难受,还要伺候婆婆。”
老太太很是无奈,吩咐芮嬷嬷:“你去瞧瞧,别叫初雪饿着了,她这一天天的伺候老的小的,不顾自己的身体。”
嬷嬷应下,出门沿着长廊走来,如今二夫人住在原先二姑娘的房里,说病不是病,可身体一直也不见好,终日以泪洗面,越发憔悴。
正走着,忽然一道人影闪过,嬷嬷瞧得真切,是个男人无疑。
她好生紧张,就怕那些禁军守卫作恶,这一院子的女人,不论主子丫鬟,都很可能受侮辱。
“嬷嬷,是我。”平瑞在暗处轻声道,“您只管往前走。”
“二……”嬷嬷一下就听出平瑞的声音,内心激动,可不敢惊动旁人,怕惹来外面的守卫怀疑,便稳住了,继续往前走。
膳厅里,三夫人在给婆婆挑鱼刺,如今每日吃食都是人送进来,然后小厨房自己做,那些守卫巴不得从中捞油水,怎么可能再给采办好的食材,想给老太太吃口好的很不容易。
忽然,婆媳俩就见个大高个的男人出现,她们也害怕是禁军守卫贸然闯进来生祸,三夫人大声呵斥:“什么人?”
但见平瑞摘下风帽,紧咬着双唇,老太太一见孙儿,便是热泪盈眶,平瑞几步上前来,跪在祖母膝下。
三夫人高兴极了,哭着说:“平瑞啊,你可算回来了,你怎么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