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叹道:“这都是小事,眼下最要紧的,是镕儿和韵之的婚事还没着落,我并不急着他们婚嫁,怕就怕他们的爹娘,一个个利欲熏心,把孩子们往火坑里推。”
芮嬷嬷也是后怕:“四公子那天要去打仗,可把奴婢吓了一跳,要像二哥儿似的再跑一个孩子,全天下人都要看我们的笑话了。三公子和二姑娘气性也大,可别有一天,也被逼急了。”
老太太揉着眉心说:“你说说这京城世家里,可有好人家,配得上韵儿,我真是两眼一黑,什么好的都想不起来了。”
夜深人静,兴华堂里值夜的丫鬟都不敢扇风驱热,怕一丁点动静都会惹怒大夫人,好在今晚大老爷没去别处,但屋子里什么光景,外头的人都不知道。
王妈妈到底也扛不住炎热,今天跟着跑了一趟宫里,回来折腾半天,方才从老太太屋里回来就不大好,如此旁的人,越发要小心谨慎,生怕伺候不好主子。
此刻卧房里,心如死灰的大夫人,吃力地从床上爬起来,刚要张嘴叫人,猛地见凉榻上躺着男人。
她满心以为祝承乾不耐烦,已经去了柳氏或楚氏的屋子,又或是宿在书房里,没想到,他竟然整夜都在这里。
“你醒了?要叫人吗?”祝承乾听见动静,跟着坐了起来。
大夫人往后退了几步,问:“你没睡着?”
祝承乾笑道:“这地方怎么睡人,何况我还担心你。”
“少来这些哄人的话。”大夫人满身的汗,满面的泪,自知狼狈至极,不愿点灯叫丈夫看见自己这副模样,便道:“你去外间坐坐,我洗漱好了你再来说话。”
祝承乾说:“有什么妨碍的,我前年病得厉害,你日夜服侍我,可曾嫌弃过?”
大夫人冷笑:“难为你还记得我的好。”
祝承乾道:“不论如何,我今天可没招惹你,自然你有脾气冲我来,也是我该承受的,可好歹要让我知道是为什么吧?”
一提起白天的事,大夫人悲从中来,身子一软跌坐在边上:“我姐姐她,逼我……”
如祝承乾与老太太所料,皇后要求妹妹放下自尊心和骄傲,使得祝镕顺利认祖归宗,并在将来继承爵位,成为太子有力的臂膀。
显然,除大夫人咽不下心中那口气,这样的安排,是所有人期待的结果。
“到头来,这家里也好,娘家也好,连我最亲的姐姐,都一样的待我。”大夫人凄凉地说,“没有人在乎我,我的难过,我的不甘心,都成了你们眼中的矫情。”
“我们都老了。”祝承乾温和地说,“我若走在你之前,不论镕儿是否认祖归宗,不论他能否继承家业,我都会将你托付给他。他叫了你二十年的娘,你还看不透这个孩子的心吗。”
“他不过是图这家里的荣华富贵,难道会真心把我当母亲?”大夫人怒道,“你不必花言巧语来哄骗我,二十年了,祝承乾,你以为我为什么咽不下这口气?”
祝承乾却是好脾气地说:“你再嚷嚷,外头的人都听见了。”
大夫人看向窗外,有人影微微晃动,必是那些值夜的小丫鬟,量她们也不敢出去胡说。
“难道你要和皇后娘娘翻脸?”祝承乾劝道,“这么多年,为了太子为了皇后费尽心血,如今反而要抛弃他们?”
大夫人回过身来,夜色里,夫妻俩都看不清对方的面容与神情,她忽然说:“除非,祝镕是我生的。”
“什么意思?”祝承乾不解,“你生的?”
大夫人重复道:“让他认祖归宗可以,但必须是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