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我想着,伤害谨恒或许就能让你生不如死了,可我终究还是对那个孩子心软了,就像宁王妃说的那样,谨恒不只是你的孙子,也是我的亲侄子。只怪我对你的恨意太深,让我都忘了自己萧家人的身份,忘了谨恒也是我的亲人,我对不住谨恒,也对不住这些年来真心待我的五哥,这些都是拜你所赐,如果不是你,我又为何要伤害这些对我好的人?”
萧元良说到此处,眼中透出杀机,“反正我也不太在乎自己的死活了,剩下的时间,我就跟你这个老妖婆慢慢耗。”
在一旁沉默了许久的萧云昭嗅到了空气中的火药味,拧起眉头,朝萧元良警告道:“不准在这儿动手,你是本王带进来的,一旦太后出了事,本王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你若要执意要动手,可别怪本王一会儿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萧元良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淡淡地应了一句:“皇叔放心,我还不至于如此胡作非为,要如何报仇,我自己回去之后再想主意就是,不过有一事还请皇叔帮忙,在我的目的达到之前,我得好好活着才行,如果皇叔能护得住我,我的所有财富就都归你所有了。”
太后听着这话,不急不躁地道了一句:“怎么,你们二人是要当着我的面商量应该如何对付我吗?”
“本王才懒得对付你。”萧云昭瞥了太后一眼,“你刚才也说了,这些年你能如此风光,是凭你自己的本事,那么同理,元良能把你给逼到这一步,也算是他的本事,你们二人谁也别笑话谁了,照目前的情形来看,太后娘娘您的处境可比元良要糟糕许多,这些年您与林家关系太过密切,他们被推上了刑场,您也算处于风口浪尖了。”
“你说得不错,哀家一向重视名誉,如今也快要保不住名誉了,之所以还能毫发无损地坐在这寝殿内,是因为皇帝有心保着我这个母亲,他能够对林家那些外戚毫不手软,却不能违背他的孝心惩罚哀家,他说过,他仅有的私心都在哀家这里了。”
太后垂下了眼,“这几天他应该也不好过,满朝文武那么多人,总会有几个不畏强权的,一定会有人提议他严查哀家,那些大臣们心里应该有数,他们知道哀家不无辜,哀家如今也无法坦然地面对他们,如果今后的余生都要躲在寝宫内,像只缩头乌龟一样不敢出门见人,未免也太可笑了。”
萧元良听她的语气中似乎有些悲戚,眯起了眼,“怎么,难不成太后娘娘觉得活着没多大意思了,与其被人指指点点,倒不如自我了断?”
“哀家若是直接了断了自己的性命,传出去岂不是像畏罪自尽?”
太后抬眸望着萧元良,“哀家不想让皇帝为难,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哀家也很难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了,若皇帝口是心非地向所有人宣布,哀家和林家并无关联,会有几个人信?只怕是有人要质疑他的英明了。”
太后说着,起身走到了寝殿角落的柜子旁,从抽屉里取出了一个小瓷瓶,转身看萧元良。
“这是当年用来毒害你母亲的慢性之毒,此毒服用的次数如果少,是有机会能够挽救的,可若是连续服用一个月,那就是神仙都难救了,它会一点一点地药垮人的身子,使得整个人看起来没有精气神,面容苍白又憔悴,就像是得了重病一般。”
太后一边说着,一边走回红木椅上坐下,“如果哀家服用了这个药,大概十天左右就会开始虚弱,像是生病了一样,你们试想一下,如果哀家已经得了重病,活不了多久,那么大臣们就会看在哀家侍奉了先帝多年的份上,不会再逼着皇帝追究哀家的责任,这不只是给皇帝颜面,也是给先帝几分颜面,因为死人是不会有机会再去祸害社稷的。”
萧元良怔了怔。
太后为了皇帝,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哀家知道自己的品德不怎么样,但哀家自认为是个好母亲,就像你的母亲婉妃一样,她知道自己斗不过哀家,所以到死都没有叫你给她报仇吧?”
“当然没有。”萧元良冷硬地回了一句,“她不敢告诉我真相,是怕我会把自己的性命也赔进去,可惜,她还是低估了我的报复心,在我得知她死因的那一刻,我就下定决心,有朝一日一定要你下去陪她,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哪怕是舍了我自己这条命也无所谓。”
太后闻言,仍然不气恼,只是苦笑道:“哀家这辈子活得也够风光了,事到如今,不用太执着于活下去,哀家重视皇帝和谨恒的性命高于自己,如今你能心软放过谨恒,可见你也不算太糟糕,如果哀家不在这个世上了,你的愿望也就达成了,你母亲当初是如何去世的,哀家也会如何去世,这个结果对你而言,能让你满意了吗?”
萧元良一时没有接话。
他此时此刻的心境,与来之前已经截然不同了。
来之前他满心怨恨,想着要如何弄死眼前的妇人,这会儿听她说要选择和他母亲一样的死法,倒是让他心里平静了不少。
“你放心,哀家一定会说话算数,既然已经做好了决定,就不会苟延残喘,只是你要答应哀家,从今以后,不要再对皇帝和谨恒有半分记恨,哀家的错,不该由子孙来承担。”
“好,我可以答应你。”萧元良应了下来,“无论你死或者不死,我都不会再对他们有半点儿迁怒,可如果你不死,我一定还会想方设法要你的命。”
“那就一言为定。”太后垂下眼,指腹摩挲着手中的佛珠串,“你们走吧,这些事情,半点都不要让恒儿知道,等他玩够了就把他送回宫里来,在最后的日子里,哀家想好好陪陪自己的孙子。”
……
离开青镜宫之后,萧云昭和萧元良坐上了来时的马车。
二人都沉默了许久,耳畔只有车轱辘滚动的声音。
萧云昭率先开口打破了寂静,“怎么不说话了?心里是舒坦还是不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