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他将匕首抵上了自己的手臂,割开一道口子。
血液流出的那一瞬,他把伤口凑上了温玉礼手中的水杯,让血液滴进去。
温玉礼回过神来,“为何不割手掌?”
“手掌的出血量不够。”萧元良解释道,“花叶与花杆冲泡的水半杯,血液半杯。”
温玉礼:“……”
无言了好片刻,她叹息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解个毒都这么麻烦。”
“在宫中很难对他下手。”萧元良接过话,“但凡是他入口的食物,都会有人先试吃,且他的嬷嬷随时都跟着他,就算他很信任我,我递给他的食物也不能让他吃第一口,所以,想诱他服毒,我自己也得跟着一起中毒。”
顿了顿,他又道,“寻常的毒太医能解,太厉害的毒,我自个儿也会有生命危险,只有这苗疆毒花,既能确保他中毒,就能确保我自己无事,此毒入口之后,等待发作的过程较为漫长,要过好几天才会身亡,所以刚开始中毒者不会出现任何异常,我离开皇宫回府之后,就立马服用了解药,这毒花是用我的血养的,我给自己解毒不需要放血,而给他解毒就得放半杯血。”仟仟尛哾
“那你还真是煞费苦心了。”温玉礼嘲讽道,“放血的滋味好受吗?你当初下毒的时候可有想过会经历这么一刻?”
“下毒的时候并未考虑太多。我一心想报仇,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在乎了,又怎么会去考虑下毒之后会发生何事?我曾想过,万一被发现了,皇帝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到那个时刻,我依旧可以从容面对他,让他想杀便杀。”
“我该说你是个无畏的勇者,还是该说你想报仇想得快失心疯了?”
面对温玉礼的嘲讽,萧元良不甚在意道:“因为你不曾经历过我所经历的事,所以你在指责我的时候,可以如此云淡风轻。”
“我的确不能感同身受,但我了解自己的性格,要报仇就认准目标,迁怒一个小孩算什么本事?更何况这小孩尊敬你,亲近你,你可以不领情,但不应该对他下手。”
这一回,萧元良不再反驳温玉礼,而是沉默了。
温玉礼也懒得管他回不回话,双眼盯着茶杯,眼见着血液快把茶杯滴满了,她提醒道:“半杯血快接好了,你一会儿自己喊人帮你包扎吧。”
“你说得对。”萧元良忽然开口,“先前谨恒送我玉箫,我不敢接受,是因为心虚,我对他的好并非真心实意,可他对我却是一片赤诚,在他的眼里,我是个好叔叔,值得他用身上最贵重的玉佩跟你赊账,就为了送我礼物让我高兴,这份礼对我来说有些沉重,因为我知道自己不配。”
“看在你愿意主动放血救他的份上,我可以不把真相告诉他。”温玉礼斜睨了萧元良一眼,“你救了他,也是救你自己,你扪心自问,如果他真的毒发身亡,你心中会产生报复的快感吗?只怕你要悔得肠子都青了,你需要明白,他送你的那份礼对你来说不是负累,而是救赎。”
“我还是不会放过太后的。”萧元良偏开了脸,“我救萧谨恒,只是因为迈不过去自己心里的那道坎,或者你也可以认为我是良心未泯,就像你之前说的,我的母亲和外祖父若是在天有灵,他们不会希望看见我牵连一个孩子,以后我不会再针对这孩子,我会设法尽快取了太后的性命,你不许再阻拦。”
“你以为我喜欢管你们的私人恩怨?”温玉礼白了他一眼,“我之前已经冷眼旁观够久了的,要不是这次牵扯到了萧谨恒,我也不会出面阻拦你,好了好了,你该去止血了,杯子快满出来了,我把解药给这小子喂下去,你的伤口我可不管了。”
温玉礼说着,小心翼翼地将茶杯放到了床沿边,起身去拿了根勺过来,舀着这来之不易的解药,缓缓喂入萧谨恒的口中。
萧元良取了一方手帕随意地裹住伤口,而后走到了房门外叫人。
随从替他包扎好伤口后,温玉礼也将解药给萧谨恒喂完了。
萧元良坐在靠椅上,望着桌面出神。
他并未看见温玉礼此刻背对着他做的小动作。
萧谨恒将解药喝下去之后,唇色并未恢复正常,只因他此次毒发,根本就不是因为苗疆花毒发作。
这是她与萧云昭来之前就商量好的计划了。
按照司徒彦的推断,萧谨恒至少再过两三日才会有毒发的迹象,这也就是为何萧谨恒晕倒时,萧元良会那么惊讶了。
萧元良的判断本就无错,只是他并未猜测到,萧谨恒身上还有其他的毒素。
虽然说还有两三日的时间,可这毒只要在身上便是威胁,自然是越早解毒越好,出门前司徒彦交给她一种药,毒性微弱,毒发之后虽然会造成昏厥以及唇色发紫,但短时间之内并不会危及性命。
之所以要弄这么一出,为的就是让萧元良着急,正所谓关心则乱,人在十分着急的时候是不会有时间去细细思索事情的疑点,萧元良那会儿的神情她看在了眼里,他显然是心软了,这与他们最初所预料的相差无几。
阿昭也曾信誓旦旦地说,萧元良这小子坏归坏,但坏得不够彻底,正是因为年少失去了最爱的亲人,这么多年缺乏关怀,又不轻易相信旁人,成年人想必是打动不了他的,而心性单纯的小辈或许能够让他动恻隐之心。
果然他一着急,第一时间想的便是要给萧谨恒解毒,因为他也在害怕,怕继续拖延下去萧谨恒会丢了性命。
他面露焦急的那一刻,就已经泄露出他心中的想法了,这后边发生的事儿也就一点都不让人意外。
方才趁着他去包扎伤口的时间,她把司徒彦给的解药喂了萧谨恒,如此一来,萧谨恒身上的两种毒便都解了。
温玉礼撩开了萧谨恒的衣袖,见他手臂内侧的花朵印记已经完全消失,唇角微微扬起。
幸好……这小子最终还是平安脱险了,不枉他们费了一番劲。
“王爷,宁王殿下带着司徒大夫前来拜访。”
忽然门外响起了下人的声音,让发愣中的萧元良回过了神来。
“来得还真是时候。”萧元良嘀咕了一句,说道,“将他们带过来吧。”
“为了谨恒,你们也算是大费周折。”萧元良转头朝温玉礼说道,“我之前总是教唆你们谋反,你们私下可曾商量过什么?还是说你们从头到尾都拿我当成笑话来看?在我印象中,皇叔与皇帝的确关系疏离,按理是不该站在同一阵线上的。”
“我们从来没想过反,皇帝把国家治理得如此稳妥,为何要去反他?当然了,我们也从来不曾笑话过你,为亲人报仇是天经地义的事,有什么可笑话的,只是你做事的方式令人不能认同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