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说话间,观察着萧云昭的神色,“母后以为,林家人出事是有人刻意做局,从宴会上的那出戏开始,后来发生的事情,仿佛有意无意都在牵引着朕,这幕后的人似乎是挺了解朕的脾性。”
萧云昭抬眸迎视他,“陛下觉得一切都是微臣所为吗?”
“朕可没有这么说。”皇帝轻描淡写道,“从整件事情的经过来看,皇叔的确是有几分嫌疑的,毕竟你一直都在场,且你也的确有能耐做到这些,但如果这一切真是皇叔所为,那么你揭发淑太妃与母后的用意是什么?让林家的人把母后给拖下水,倒像是恨极了母后似的,难不成母后与皇叔之间有什么朕不知道的深仇大恨吗?”
“这倒是没有。”萧云昭面不改色道,“太后娘娘顶多就是看微臣不太顺眼罢了,当然了,微臣也对太后娘娘曾经的行为有些鄙夷,至于她名声好不好,于我而言根本就没什么影响。”
“朕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母后却不是这么认为。”皇帝又问道,“那么被朕发落的那些林家人当中,可有人得罪了皇叔?”
“以陛下对微臣的了解,您觉得,若是林家里边有微臣的仇人,微臣至于大费周章地让您去修理他们吗?”
萧云昭面无表情道,“微臣喜欢私下处理自己的事,因为私下处理可以滥用酷刑,以宁王府的保密能力,就算微臣对朝廷官员滥用私刑,也未必会传到陛下的耳朵里,把仇人交给陛下来发落,实在比不上自己惩罚来得痛快。”
他说得毫不顾忌,仿佛料到了皇帝不会因此而生气。
而皇帝也确实面无波澜,只是平静地附和了一句,“也是,下次朕去见母后的时候,会把这一点告知她,这样一来,她或许就不会怀疑到你头上了。”
萧云昭轻挑了一下眉梢,“陛下竟真的愿意相信微臣所言?”
“你说的合情合理,朕为何不能信。”皇帝说话间,又吃了一块珍珠云片糕,“母后因为林家的事情受了刺激,如今很难听劝,就让她一个人冷静冷静,若是朕今天放你去见她,只怕她会认定是你所为,要用太后的身份来压你,惩罚你,你反抗她就容易落人口舌了,所以朕不让你们见面,也是为了杜绝不必要的争执,对你对她而言,都是好事。”
萧云昭听闻此话,眉眼间浮现一丝意外,“原来陛下今日叫微臣过来,是如此替我们着想的。”
“你都救过朕好几回了,朕明明知道事情与你无关,自然不会让你去承担母后的怒火,虽然母后是生养朕的人,可朕不能为了尽孝就去满足她的无理要求,例如她想要朕宽恕林家人,朕绝不宽恕,她想要朕打压你,朕也不想听,朕身为一国之君,理应有自己的思想与正确的判断,即便是亲娘,也不能对朕指手画脚。”
“陛下还真是越来越有一国之君的风范和威仪了。”萧云昭毫不吝啬地称赞了一句,“能把江山社稷放在第一位,这对东岳国的百姓而言是一种福气,如今的陛下比起先帝,可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顿了顿,他又道:“放眼整个萧家,从我们这一辈到陛下这一辈,再也没有谁比你更适合做一国之君了。”
皇帝听闻此话,眉目微动,“皇叔真是这么想的吗?”
“微臣早就这么想了,从前不说,是因为陛下早就对微臣不再信任,所以微臣也不愿与陛下有过多交流,当然了,若陛下面临危机,微臣还是会像上次在百凤山那样,尽力营救,不仅是作为臣子的本分,也是为了社稷安稳而着想。”
萧云昭说话间,又从盘子里拿了一块糕点,“微臣原以为,陛下早就把年少时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毕竟已经过去了十七八年。”
皇帝垂下了眼。
即使已经过去了很多年,那些记忆仍在,如今想起来,那时的他与萧云昭可真是无忧无虑。
如果不是父皇母后当初给他灌输了太多偏执的想法,也许这些年他们也不会如此疏离。
在他们熟识之后的两三年,他们的关系十分好,即便偶尔有吵闹,彼此也都不太放在心上。
直到有一天,他听见父皇与母后在谈论着西陵国摄政王篡权夺位一事。
据说西陵国皇帝正值壮年就身染重病,只能让年仅十四岁的太子监国,因太子无法熟练且恰当地处理政务,皇帝便指定了与自己关系最好的一位亲王摄政。
结果不到一年,那位皇叔就弑君夺位了。
只因皇帝的病情有所好转,摄政王担心自己的权势被回收,这人已尝过了权倾朝野的甜头,自然不愿放权,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夜半逼宫,杀皇兄废太子,顶着骂名做新君。
他大感震惊,询问母后:“皇叔怎么能做皇帝?历代新任皇帝不都是太子吗?”
“那可未必。”母后和他解释道,“那西陵国君没有能耐,轻信了小人,这才会招来祸患,按照正统的皇家规矩是该由太子来继位,可龙椅对于每一位皇子来说都极具诱惑,总会有不守规矩的人谋逆犯上,故而你要记住,所有兄弟叔伯都是不能信的。”
“这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这世上最难测的就是人心,有些人表面上对你好,背地里都盼着你出事,皇位就一个,你一出事,旁人就有机会了,所以你要提防着你那些兄弟叔伯,别管他们说得多好听,一个字都不能信,母后就是靠着谨慎小心,才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你可万万不能让我白费心血。”
“我一直谨记着母后的教诲,和兄弟们相处时都心存戒备,只是那小皇叔……”
“我正要和你说这事呢,你与宁王是不是总凑在一起玩?他的母亲宜太妃是个人精,所以他小小年纪就鬼心眼多,我不喜欢那小子,你以后少和他来往。”
“可皇叔帮过我,他还和我承诺,若我成年之后,还有本事坐在太子的位置上,他就会进我们的阵营,辅佐我。”
他这么一说,母后竟拉下了脸,“小小年纪就这么会衡量得失,我就说他不简单吧?这宁王比你都机灵,你还敢跟他来往?哪天被他阴了你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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