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连忙给他打圆场,“陛下息怒,铮儿想必是有些紧张了,让他再射一次。”
父皇没说什么,只是面无表情地望着他,示意他继续。
他咬了咬牙,站直了身子射出第二箭,依旧偏离了靶心好几寸。
他分明是盯着靶心去射的,可落下的位置却不如人意,他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没学好。
何止是差点儿火候?差得也太多了。
他看见父皇铁青着脸站起了身,大步流星地走到他面前,二话不说便打了他一巴掌——
“这就是你学了一个月的成果吗?学得这样糟糕,不伦不类!就你这点儿水平,你让朕怎么相信你下个月能在演武场上表现好?”
面对父皇的失望,他也十分懊悔地跪了下来,“儿臣知错!演武的时间在下个月,儿臣还有时间能练好,儿臣保证当天绝不会出丑!”
“你们母子二人的话,一点信服力都没有!皇后你来之前说铮儿的射箭技术只是差点火候,现在你自己看看,差了多少?真是枉费了朕对你们那么信任和器重!方才云昭的射箭水准你们看到了吗?百发百中,铮儿与云昭同龄,为何云昭能做到的事情,铮儿就做不到了?”
听到父皇拿他与皇叔做对比,他心中觉得一阵苦涩。
他平日里与皇叔一同相处,大多的时间都是吃或者玩,皇叔并未在他面前展示过射箭技术,他自然就不知道皇叔的本事如此好。
若放在从前,他也会像那些围观的人一样夸奖皇叔,可如今他被自己的父亲训斥着不如同龄的皇叔,心中涌上些许复杂的情绪。
他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或许是羡慕皇叔能够得到众人与父皇的认可,而羡慕之余,也有着些许嫉妒与心酸。
皇叔也并非一心都扑在功课和习武上,他明明也与自己一样,爱吃爱玩爱蹴鞠,为何皇叔就能做到那么出色,他却不行?
是因为他偷懒的那些时间形成了两人之间的差距,还是他的天赋就是远不及皇叔?
来不及多想,他只能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就算挨了父皇一巴掌也不能哭,只因父皇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轻易掉泪的是懦夫。
他不能展示出半分软弱,只能坚定地说道:“父皇,儿臣不是比不过皇叔,只是儿臣没有他那样努力,儿臣之前在练习的时候的确偷懒过,这一点没有和父皇母后坦白,是儿臣的错,正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父皇为何不再给儿臣一次机会?即日起,儿臣绝不敢再偷懒了,请父皇相信儿臣的决心,儿臣想做好这个太子。”
许是因为他足够坚决冷静,父皇的脸色缓和了下来,再次开口时声音也没那么冷硬了。
“当真知错了吗?从今往后不敢再偷懒了?”
“儿臣会拿出行动来向父皇证明的,这样吧父皇,儿臣尽量在月底之前射中靶心,到那时再请父皇过来看儿臣的练习成果,反正演武的时间是在下个月初,如果到了月底,父皇依旧觉得儿臣的技术拿不出手,儿臣不会再替自己辩驳,届时任凭您处罚就是了。”
“好,既然你如此有志气和信心,朕就再相信你一回,希望朕下次检查的时候,你能够给朕一个惊喜。”
父皇说着,便弯腰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铮儿,你要让他们知道,你是一个合格的储君,你要拿出你的自信与风采,让他们打心里认可你,称赞你。今日你十三皇叔的风采你也看到了吧?朕不希望你输给他。”
“儿臣谨记父皇的教诲。”
好说歹说总算是把父皇给哄好了,父皇转身离开的那一刻,他都觉得双腿有些发软。
等父皇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时,他才敢坐在地上,将头埋在膝盖里反思。
他在父皇面前努力营造成父皇想要的样子,这不仅是出于骨子里的那份敬畏,也是因为他想要保住这份属于自己的储君尊荣,他希望将来会成为和父皇一样的天之骄子。
他说以后绝不会再偷懒,这话是发自内心的,从他看见皇叔射中靶心的那一刻,他几乎就已经下了决心,他也要像皇叔那样出彩。
“铮儿,这回你相信母后的话了吧?宁王与你绝不能做真心朋友,方才的情形你也看到了,他表现的比你好,在今日之前,你可曾想过有一天你父皇会拿你与他来做对比?”
母后又在他耳边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之前说,宁王是皇叔,即便表现得再出色,也抢不走属于你的位置,现在你还会有这样的看法吗?的确,如果他是个守规矩的人,他自然不能抢走属于你的一切,可若是将来他不守规矩,你当如何?他和你一样年轻,将来前途无量,你要是总跟他混在一起,旁人一定会拿你们做比较,你希望自己在旁人口中不如他吗?”
他不接话,因为他发现到了这一刻,他已经无法反驳母后了。
“先前就听杨将军说过了,宁王天赋异禀,你父皇重视人才,所以宁王成年后或许也会像杨将军那样帮你父皇打江山,要我说,你趁早和宁王划清界限,将来你是君他是臣,君臣不必做朋友,而君王也不需要朋友,只需要无尽的尊荣和子民们的仰慕就够了。”
这一回,他把母后的话给听进去了。
旁人说他和皇叔都是奇才,或许夸皇叔的话才是真的,而夸他的话不过是奉承与讨好。
他不是奇才,师傅们对他的评价之所以好,也只是因为他比其他兄弟们稍微好点。
可笑他一直都拿自己和那些及不上他的人比较,这让他没了自知之明,还真以为自己是多么出色的人物,不过就是太子的这一层身份给他带了些光芒而已。
一旦父皇对他失望了,他保不住这个位置,或许他就会变成一个平平无奇的人,等旁人提起他的时候,不会再拿‘奇才’这二字来形容他了。
再一次与皇叔相见时,他说:“皇叔,我昨日挨了父皇的批评,他觉得我玩物丧志,所以今后,我会将时间都花在读书习武上,我不会再来与你玩了,你再另外找人陪你蹴鞠吧。”
“你不想玩便不玩,以后咱们不蹴鞠了,咱们可以只讨论学业和习武的事。”
“我的意思是,咱们各自顾好各自,没事就不必打交道了。”他说这话时特意偏开头,不去看皇叔的表情。
皇叔问他道:“好端端的,怎么忽然不想跟我打交道了,是因为你母后不喜欢我吗?她不让你跟我来往?”
他有些惊讶于皇叔的敏锐。
“你最近找我蹴鞠,总是要把下人甩开,我就猜你是不敢让你母后知道,前两日我在御花园里跟皇后娘娘问候,她虽然回应我了,语气却不算好,像是不待见我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