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宫里来人了。”
萧元良睁开了眼,“来的是谁?”
“是陛下的贴身太监,说是给您送药来的。”
萧元良扬了扬唇角,起了身,悠闲地朝大堂走去。
与送药的太监寒暄几句之后,萧元良命人送了客,而后望着搁在地上的几大箱药材,以及自己手上那瓶聚元膏,淡然道:“还真是意料之中的事。”
说着,他掀开了自己的衣袖,露出伤口处缠着的纱布,朝一旁的亲信吩咐道:“帮本王换药吧,咱们府里的外伤药可比不上这聚元膏的效果好。”
早就听说这药膏好用,他今日也是头一回用,只因这是专供帝后的药,平日里不轻易分给旁人用,除非有重大立功者,比如护驾受伤的大臣,或是能深受皇帝喜爱的妃嫔。
之前温玉礼在百凤山救驾有功,皇帝赠了她两瓶,再就是羽林军的正副两个首领,是皇帝亲自栽培的亲信,为皇帝出生入死,自然也分到过这药。
随从小心翼翼地帮萧元良拆下白纱,然后将药膏缓缓涂抹在他的伤口处。
萧元良察觉到伤口处传来一阵清凉感,并无半点儿刺激,片刻之后,伴随着他许久的钝痛感都有所消减。
他道:“不愧是宫中最珍贵的秘药,见效如此快。”
就在随从给他重新包扎时,他忽然听见大堂外头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抬眼一看,来人是府里的一位厨娘。
“王爷!奴婢方才出门买东西,竟没有察觉到挎着的篮子里不知何时被人放了一封信进去,等回到厨房时才发现,信上写着要您亲启。”
她说着,便将手里的信封递给萧元良。
萧元良接过一看,信上有蜡封,还未被人拆过,而上边的‘梁王亲启’四个大字,颇为眼熟。
他轻挑了一下眉头,摆手叫厨娘退下,而后撕开了信封。
信里边的内容只有短短两行字,让他午时去东街口一家名唤碧水阁的茶楼雅间里谈话。
信上连个落款都没有,但他认出了,这上边是萧云昭的字迹。
……
午时一刻,碧水阁。
萧元良才跨进茶楼,便有一名伙计上前来迎接,“这位公子,二楼雅间的客人叫我来领您上去。”
“有劳。”
萧元良被伙计领着到了二楼尽头的雅间外,伙计伸手敲了敲房门。
“进来吧。”雅间内传出温玉礼的声音。
然而当萧元良推开雅间房门时,映入眼帘的却不是他所熟悉的面容,而是两张完全陌生的脸。
看桌边那两人的身形,像温玉礼和萧云昭,可长相却分明不是。他站在原地怔了一下,而后很快反应了过来,“您二位还真是谨慎,与我见面还要易容。”
“我们装扮成寻常护卫的模样出门,更不容易引人注目,毕竟今日要和你聊的不是小事。”温玉礼说着,取了只空茶杯倒上了热茶,推向萧元良所在的方位。
萧元良走上前来坐下,目光在对面二人的脸上流连了片刻,说道:“你们逮着的这个千面郎,手艺还真是不错,这假脸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别扭。”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否则怎么指望他来帮我的大忙。”
温玉礼说着,瞥了一眼萧元良平放在桌子上的手臂,“昨日傍晚挨的这一下可疼吧?”
“疼是疼,但也算值了。”萧元良道,“至少陛下回去之后记挂我了,今早还派人来给我送个药,那药你也领过,就是上回在百凤山你救驾之后,陛下赐给你的聚元膏。”
“聚元膏?那可是好东西。”温玉礼悠悠道,“或许是你这些年来故装弱势、游手好闲的形象已深入人心了,昨日闹的那一出街头行刺,如皇帝那样多疑的人都没有疑到你身上,说不定还在心中认为你有情有义。”
“郡主这胡乱猜测的毛病又来了。昨日街头遇刺那事,我可比你们都紧张,谁让我功夫最差呢?难道就因为刺客不针对我,你就要来疑我?那么我来给你个合理的解释,他们根本就看不上我这个人质,拿下我又能如何?陛下可不能为了我这个废材王爷而就范。”
萧元良说着,举起面前的茶杯轻抿了一口,而后又放下了杯子,“大夫说了,我是伤员,近期喝不得浓茶,郡主下回若要请我谈话,可别来茶楼了,去酒楼吧,顺便请我吃顿好的。”
“喝不了茶就喝白水,哪来那么多事。”
萧云昭出了声,语气平静,“你出宫立府那一年,太后的叔父林骞在倚红楼内服用助兴药物过量而身亡。同一年,你外祖父许祎曾经管理的琉州也有几名官员相继死亡,其中有人野外误食果子中毒、有人半夜醉酒纵火自燃、有人被亲属杀害谋夺家产,这些事听起来与你似乎无关,可这几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都曾排挤欺压过你外祖父。”
萧元良闻言,怔了一怔,回过神后,面不改色道:“想不到皇叔对我外祖父的事儿还挺关心。”
“他是个好官,但不够圆滑。”萧云昭不紧不慢道,“如果他有你一半的聪明与手段,也不至于含冤被贬,抱憾而终。”
萧元良垂下眼,掩住眸底的一片冷光。
的确,外祖父没有足够强悍的势力来支撑他的那份正义,他想打压的人却能够轻易凭借着人脉来踩他笔直的脊梁。
所以当他被降了官职,贬到琉州时,当地那些落井下石的官员为了讨好林骞那奸贼,对他可谓是百般刁难、明里暗里地针对,不让他好过。
“你弄死那些人的法子不错,他们的死都有很合理的解释,并非死得不明不白,所以官府很快就结案了。”
萧云昭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坐在对面的萧元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话放在你身上还真是恰当,你这样的性子,再长的时间都无法冲淡心里的怨恨。”
“是又如何。”话说到这份上,萧元良索性坦然承认,“难不成皇叔想去陛下面前揭发我的真面目吗?告诉他,我安分守己的外表下是一颗险恶的用心?皇叔可别忘了,他对你的猜忌从未消退过,说不定将来哪一天,你们也会兵戎相见呢。”
他说着,忽然呵呵一笑,“皇叔你可曾想过,陛下那个位置换你来坐,也不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