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礼走近孙小月身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淡淡道:“我与你并不相识,你却搬出我的名号来狐假虎威,你之前难道就不曾想过,万一你得罪的人比我更有能耐呢?”
“民女当时也没想那么多,我只是想找一个有钱有势的世家公子依靠,起初民女看上了杨大人,他是这儿的常客,民女多次与他套近乎,可杨大人不理会我,我也拿他没辙,今日他把陛下带过来,民女不曾见过陛下天颜,只当他是杨大人的朋友,结果就闹了这一出……”
孙小月说话间,哭得更凶了。
“吵死了。”坐在桌边的萧谨恒斜睨了她一眼,“婚姻之事,讲究门当户对,世家子弟配的是大户千金,再不济也得是书香门第,你这小门小户又不知廉耻的女子,竟如此异想天开。”
温玉礼心道一句,这小鬼头,毛都还没长齐就有婚姻观念了。
腹诽归腹诽,她可没忘记此刻应该做什么。
“杨大人,劳烦你将这女子先带出去。”
杨景赫与孙小月离开之后,温玉礼朝着皇帝的方向施了一礼。
“臣妹有罪,还请陛下息怒。这水云轩的确是臣妹所经营的,臣妹身为官员亲属,私下经商有违朝廷律法,理应受到惩罚,只是希望陛下在惩罚我之前,能听一听我的解释。”
皇帝平静地望着她,问道:“这家酒楼,你经营多久了?”
“大约两年。”温玉礼面不改色道,“臣妹不是不知道朝廷的规定,只是当初实在太缺银子,除了悄悄做生意之外,想不到其他生财之道了。”
皇帝追问道:“为何太缺银子?”
“为了不让自己闷死,否则我该如何度过被冷落的日子呢?”
温玉礼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两年前,臣妹还是祁王妃,那时的我不是南阳郡主,没有朝廷的俸禄,没有陛下给予的优待,更没有得到父亲对我的器重,有的只是祁王给我的冷落,国公夫人苗氏给我的打压,以及温南燕对我的轻蔑和不敬,我虽是王妃,每月开销却不及温侧妃的一半,处处被她压一头,吃的用的都比不上她。”
“陛下与臣妹也相识许久了,想必知道我性格好强,不服输,祁王喜欢温侧妃,对她偏爱一些也无可厚非,只是我身为正妃,在他们那连一点儿尊重都得不到,每个月的月银少得可怜,如今回想起刚嫁进祁王府的那两年,真是憋屈,放眼整个皇城都找不到比我更寒酸的王妃了。”
“臣妹不甘心自己总是落于下风,思前想后,我认为该找些有意义的事情来做,有了这个念头之后,我便开始节省吃穿,将每个月的月银都攒下一半,再加上母亲去世后留下的积蓄,足够我接手一家酒楼。不怕陛下笑话,看着那些白花花的银子,让我觉得心里踏实。”
此时此刻,她能想到的就是拿萧元祁和温南燕两人来做挡箭牌。
她与萧元祁之间的恩怨早已结束,她如今不记恨他,他也不再来纠缠她,反正这会儿他人不在现场,她假意埋怨几句应该也不打紧。
且她也不全是胡说,记忆中她这躯体的原主就是惨兮兮的,萧元祁对原主造成的伤害是实打实的。
至于温南燕,都不知道躲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不敢露面,更不可能出来反驳她了。
她只需要让皇帝知道,私下做生意是她一人的事,与萧云昭没有半点儿关联就行了。
“原来姑母以前的日子这么凄凉。”萧谨恒听完她的讲述,语气有些感慨,“想花个钱都这么难,还得靠自己挣,晋国公和五皇叔也真是够小气的。”
萧谨恒忽然冒出的这一句,让温玉礼有些失笑,随即说道:“太子殿下很幸运,陛下是将你放在心上的,并非天下所有的父亲都像陛下一样爱护自己的孩子,殿下以后可得好好孝敬陛下。”
“那是自然。”萧谨恒应了一句,同时心下对温玉礼产生了些许同情。
先前他遭歹人掳走,被温玉礼救下,心中自然对她生出几分好感,回宫之后他稍稍打听一下,听说他这姑母死了娘,爹不疼,前夫不爱的,他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长得好看,功夫又好,人也机灵,晋国公和五皇叔为何不疼她不爱她?
他见过五皇叔那位温侧妃,也就长得还行,没瞧出有其他过人之处,他这姑母从前怎么会输给那温侧妃?
五皇叔眼光是真不行,在看人这一方面真是远比不上宁王,也难怪被人抢了媳妇。
“父皇,姑母也怪不容易的,不就是开了酒楼么,咱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好了。”
萧谨恒转头看向皇帝,“若是将满朝文武都查个遍,私底下经营店铺的绝不只她一人,光儿臣知道的就有好几个,其实只要正当经营,没有闹出事端,又何必揪着不放呢?若是打击得太严,保不准就会出几个逸王那样剑走偏锋挣黑心钱的了,他们挣俸禄之外的钱,无非就是想花得更过瘾一些。”
“瞧你这话说的。”皇帝瞅了他一眼,“朝廷官员的俸禄能让他们及家属丰衣足食,若是他们贪心不足,一面拿着丰厚的俸禄,一面利用权力与民争利,寻常百姓又哪是他们的对手?百姓们长期受盘剥,便会陷入穷困潦倒的境地,历任皇帝正是为了社稷安稳,才会严令禁止官员经商,阻拦他们争夺百姓的利益。”
“话虽如此,可是又哪能禁得完呢?”萧谨恒撇了撇嘴,“依儿臣之见,应该视情况而定,姑母的过往经历咱们都知道,她从前的确没有谁能依靠,那么她给自己攒点积蓄也是合理的,况且这家酒楼招牌菜的味道的确好,这是凭本事挣的银子。”
萧谨恒说到这儿,往皇帝身旁靠了靠,“父皇,能不能经营,其实都是您说了算的,若有些官员办事不可靠,还赚得盆满钵满,您抓住把柄就直接下令处罚,可若是有些人办事得力,您看着顺眼,他们做点儿小本生意,您当不知道就行了,或者适当警告,但不实施处罚,他们必定会感激您,将来办事就更牢靠了。”
皇帝闻言,眼底浮现淡淡的笑意,“恒儿真是越来越精了。”
温玉礼刚才就料到了萧谨恒这小子会给自己说情,却没想到他后边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小小年纪,就知道如何恩威并施了。
趁着皇帝还未说出责备的话,她连忙表态——
“自从被陛下封为南阳郡主之后,臣妹的日子越过越好了,如今也是个有俸禄的人,锦衣玉食,再也无需和他人比较,这水云轩的收入本不该归我所有,一会儿臣妹会给陛下呈上账本,将这两年酒楼的收入尽数上缴国库,只求陛下切勿怪罪家父,他并不知道我私下做生意,可不能连累了他。”
皇帝闻言,转头望向她,声线温和:“虽然你经营酒楼有违朝廷规定,但念在你情有可原,朕今日就不处置你了,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