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兰婳闻言,便又坐了下来,将那水晶桂花糕吃完后才起身离去。
温玉礼望着她的背影,抿了一口茶道:“看来我刚才说话太直白,让这小妮子不高兴了,否则按照她的性子,不会这么快离去,最起码会跟我唠嗑到天色暗了才走。”
司徒彦道:“她对王妃的确很信任。”
“可我对她当真不信任。”温玉礼道,“也不是不愿意信,而是她对我而言,有些单纯了。”
“可若是她性格奸滑,您想必也不愿意和她为友。”
“是啊,单纯的不好,太狡诈的也不好,若是能综合一下就好了……”
司徒彦笑了笑,“这恐怕是需要一些时间。”
“反正这婚期是必定要拖延大半个月的了,皇帝为保全她的颜面,绝不会让婚礼如期举行,我还真好奇萧元良会有怎样的反应。”
温玉礼说话间,余光瞥见一道黑色人影靠近,一看正是墨竹。
“王妃,打听到了。梁王殿下的外祖父,也就是婉妃的生父许大人,在十年前冤了太后娘娘的叔父林大人私吞军饷一事,后查明真相之后,许大人被贬官三级,婉妃本就有病在身,经此一事病情似乎加重了一些,之后没过多久便病逝了,而至于许大人,在婉妃过世后三年也郁郁而终了。”
温玉礼闻言,询问了一句,“当年那一桩错冤的案子,都有哪些人涉及?”
“这事已经过了十年,想要再去追溯,恐怕得去翻找大理寺当年的记录了。”墨竹顿了顿,道,“王妃觉得当年那桩案子有疑点吗?”
“妃嫔的生父冤了皇后的叔叔,你不觉得这听起来就很有探究性吗?”
温玉礼轻挑了一下眉头,“你细想,若这个冤屈是真的,那么这位姓许的大人落得贬官的下场,只能说是他自己行差踏错,怨不得任何人,可若是这个冤屈是假的……”
“属下明白您的意思了。”墨竹道,“您是怀疑太后娘娘利用职权来保自己的叔叔,若真如此的话,当年被错冤的就是许大人。”
“以太后娘娘的性格,这并不是没有可能的。”温玉礼道,“这事儿还真得仔细考究一下……”
……
正如温玉礼所料,原定五日之后的梁王大婚被延期。
宫中对外宣称,兰婳公主不慎染了风寒,体质娇弱,需等待病好之后方可成婚。
至于婚期延迟到何时,尚不明确。
“这可真有意思。”
梁王府内,萧元良坐于六角凉亭之内,右手漫不经心地轻抚琴弦,“在婚期将近的节骨眼上发生这样的事,很难不让人多心啊……”
身后的随从应了一句,“王爷的意思是?”
“公主的衣食住行都是相当谨慎,宫中对她的礼遇极高,款待她和使臣们的饭菜必定是经过检验的,而就在她出事之后,御医们对她那些吃的用的都严格检查了一番,什么错漏都没查出来,可她正值妙龄,这个年纪的女子,哪能无缘无故脸上长红斑,且脉象还没有任何问题……可见这个对她下手的人,本质上就不想伤害她。”
“有毁她面貌的本事,那就必定有下毒的本事,这幕后之人真正要对付的人绝不是她,否则直接害死她就省事了。”
“您是怀疑宁王妃?”
“当然。”萧元良应道,“以宁王妃的性格会这么做并不奇怪,公主对她不设防备,或者我应该说,如今公主在咱们这片国土上最信任的人便是王妃了,只要宁王妃想下手,任何时刻都可以害公主,可宁王妃与公主交好,没有任何理由做不利于公主的事情,她倒是看本王可不顺眼,借着这件事情来拖延婚期,倒是很为公主着想嘛。”
外人只知司兰婳不能成婚,是因为染病在身,可他作为她的未婚夫婿,对她的一切情况自然是了如指掌。
她脸上长出红斑之后,御医说短时间内无法治好,她第一时间便会想到去宁王府找司徒大夫,那么到了宁王府之后,该如何医治就都是宁王夫妇说了算。
即便司徒彦两三天就能治好,说成二三十天,又有谁会怀疑呢?御医院那帮人都对司徒彦的医术极其夸赞,除非有人的本事能够大于司徒彦,否则司徒彦的话便是权威。
“殿下,宁王妃此举分明就是在故意给您添堵,如今公主对您这个夫婿似乎挺满意,您不如就将此事告知公主?”
“这倒是没必要。”萧元良摇了摇头,“公主对本王并不算很满意,只是她最初心高气傲,一点都瞧不上我,她对本王的期盼从来就没高过,在这样的情况下,本王向她透露自己兰山居士的身份,她自然会对我有几分刮目相看。”
“本王便趁热打铁,又将自己的经历告知她,她这人虽然傲慢,却又有几分正义之心,又容易心软,所以……与其说她对本王是满意了,倒不如说,她如今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只要本王不是草包,她便觉得有些知足。”
萧元良沉吟了片刻,又道:“本王原以为自己拿捏了公主的心思,必定能让她将来向着我,却没想到宁王妃会玩这么一出,凭公主和宁王妃的交情,公主绝不会认为自己脸上长斑与她相关,本王若是和公主说,多多提防宁王妃,你觉得公主能听得进去吗?她非但不会听,反而会令我先前在她那儿累积的好感荡然无存。”
司兰婳是个重视情分的人,温玉礼毕竟对她有过救命之恩,这一点她牢记在心,光是这个救命之恩,便能让他这个未婚夫与温玉礼这个好友拉开一大片的距离了。
原本还想着成亲之后,他若是对司兰婳足够贴心,司兰婳必定会完全倾向于他,可如今这个婚都成不了,又谈什么偏向呢。
司兰婳会为了信用帮他坚守秘密,但同样也会为了维持与温玉礼的感情,反驳他对温玉礼的质疑。
他还没有自以为是到觉得自己在司兰婳心中比温玉礼重要。
除非他能找到实质证据,否则无论他说的话多么有逻辑,司兰婳也不会信他。
“宁王妃还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萧元良不紧不慢道,“我原本的敌人也不是他们,可他们偏偏就是要来为难我,以他们的机敏,或许很快就会追溯起那些陈年旧事了。”
“这该如何是好?”随从的话中带着一丝担忧,“宁王妃的郡主之位是太后娘娘给的,她们二人的关系自然亲近,若是被王妃认定殿下您要对太后娘娘不利,回头告到宫里去,殿下便会有大麻烦的。”
“她没有证据在手,不会那么草率地去告状。”萧元良的神色不见慌张,“况且她和太后也未必亲近,宁王与太后的关系从未好过,只不过是互不相犯罢了,倘若哪天发生了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