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礼听到这,下意识道了一句:“那时他的母妃是不是已经不在了?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他的母妃在他很小就离开他了。”
“当时他的母妃刚过世半年,那女子在宫中的地位原本也不高,过世之后,他更没有依靠了,那会儿他也只有十四岁,这年纪不算大,但也委实不算小,皇帝并没有将他再交给其他妃嫔抚养,而是嘱咐皇后,平日里闲时多照看一些,等再过两三年,他便可以自己去宫外立府,那时的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看似和蔼,可她自己是有太子要培养的,对于萧元良这个皇子,又哪里会上心呢?”
温玉礼点了点头,“在宫中若是没有足够的分量,的确是很难被人捧着的,太子过着如众星捧月般的生活,其次便是萧元祁母子二人,只因他们是一直依附着皇后而生存的。而没有依靠的萧元良若是找不到一个稳固的靠山,便极有可能被其他兄弟姐妹欺负,所以他后来和萧元祁的关系那般好,是否因为他早年有意讨好萧元祁,使得萧元祁愿意罩着他呢?”
“可以这么说。”萧云昭轻挑了一下眉头,“从一个小小的背书事件,便可以看出两人的待遇相差多少,明明是同样的表现优异,一个能受到数不清的喝彩,另一个却激不起任何水花,也许萧元良慢慢地意识到,锋芒太露不是什么好的兆头,于是在后来的日子里,他凡事不争不抢,不爱表现,平日里总是跟在萧元祁的后头,如影随形。”
“好在,萧元祁几乎不会毫无理由的地欺压自己的兄弟姐妹,甚至还会帮萧元良出头,萧元良讨好他这也算是做对了,而我方才之所以说他的文采不凡,是因为我见过他的绘画水准,这项才能他几乎不在人前显露出来,我依稀记得那是一个午后,他一个人蹲在御花园的水池畔,对着周围绽开的百花,画了一幅争春图。”
“我那时也是恰好路过,看见他蹲在那边专心致志的模样,便好奇地走上前去,哪知我一靠近,他像做贼心虚似地转头看了我一眼,目光里满是警惕,回过神之后才和我问了一声好,我看着他画的图,想凑近再多看两眼,他却把那画纸拧成了一团,朝我说了一句——皇叔见笑了。之后便借口说自己还有功课尚未完成,脚底抹油似地溜了。”
“我当时还有些疑惑,不过是画个画,何必像做贼似的?后来才从旁人口中得知,说皇子师曾当着众皇子的面夸奖太子殿下的墨宝无人能及,且再三强调,若是谁的绘画水准能脱颖而出,他便要将那位殿下推荐给皇后娘娘,让其与太子一较高下。”
“之后自然是没有人能比太子更出彩,宫人们甚至还议论,说萧元良画出来的东西人不人鬼不鬼的,压根就不能看。”
“如若藏拙只是他保护自己的一种手段,我没有必要去拆穿,更无需和他交流,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可不会闲着没事去关注他,在后来的日子里,我便将这些事渐渐淡忘了。”
温玉礼撇了撇嘴,“画个画跟做贼一样,不就是怕被人知道他画得好吗?”
也不怪他防备心重,毕竟太后当年因为嫉妒而害了自己的亲姐姐德妃,连一母同胞的亲姐妹都能够下手,更何况是其他妃嫔所生的孩子?太后担心自己的位置会受到威胁,自然也不乐意看见她儿子的才能被人所超越。
有一类人,当自己的利益不会受到任何威胁时,他能表现得慈眉善目,甚至乐于助人,只为了维持那一贯德高望重的形象,获得更多的赞赏与追捧,可一旦出现利益受损的因素,便会想尽办法去解决,不让自己的地位受到任何撼动。
萧元良年纪虽小,却心思敏锐,他不敢表现得太好,怕自己一旦出了风头,便会被人记住,在后宫那样错综复杂的地方,越是平庸,便越是安全。
正如同淑太妃母子依附太后那样,年少的萧元良大概也看出了萧元祁这个五哥既得势又品行不错,一旦能够依附就绝不会吃亏,这才会掩盖起自己的才能,做起了他五哥的小跟班。
如果说他从小就有这样的心眼,那么长大之后所表现出来的随和以及游手好闲,就更加让旁人觉得他是个简简单单的人,因为他自小到大,就是这样简单而平凡的。
伪装了十几年,他心中或许也会觉得疲倦,但或许也会把这一切当成了习惯使然,毕竟从目前看来,他的日子过得还不错,他没有必要撕破这样的伪装再去露出锋芒,就这样保持下去,他能够安稳地过一辈子。
温玉礼略一思索,道:“也许他实际上也是个好人,又或许他性情阴暗?咱们没有凭据,不好下定论,总不能说温南燕是他故意推开的吧?”
“我倒没有说温南燕被推那一下是他故意的,我只是在怀疑……”
萧云昭说到这,眼底划过一缕冷光,“苗凌枫敏锐而阴险,在他的地盘上,有什么风吹草动能够躲过他的眼睛?他难道会不知温南燕与萧元良的私下交谈吗?”
“你是在担心,萧元良是苗凌枫刻意放回来的?”
“是有这样的猜疑,不过你也说了,没有凭据,不能妄下定论。”萧云昭道,“回去之后,我会派人去盯着梁王府,我倒希望是像萧元良自己说的那样,他是凭着运气回来的。”
温玉礼点了点头。
……
“孩子……”
整洁而雅致的木屋内,温南燕躺在床榻上,面容苍白,她紧闭着双眸,颤抖着唇喃喃道:“孩子……”
苗凌枫坐在床头前,抓紧了她的手,望着她虚弱的模样,低声道:“南燕姐,快睁开眼,该喝药了。”
温南燕在睡梦中眉头紧锁,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怖的画面,四肢都在轻颤。
苗凌枫不忍见她陷入噩梦,只能将她摇醒。
“南燕姐,醒醒!”
“啊——”
温南燕募地大叫一声,睁开了眼,醒来的第一时间便伸手去捂自己的腹部,然而浑身疼痛无力,似是在告诉她一个残酷的事实:她当真又一次失去了孩子。
“萧元良,萧元良在哪!凌枫,我要杀了他,我要他死无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