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国公闻言,转头吩咐丫鬟去端一碗温热的白粥过来。
接下来的时间里,便是设法让苗氏进食。
一名丫鬟扶着苗氏,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另一名丫鬟则是缓慢地将汤匙里的白粥灌入苗氏的嘴里。
一碗白粥喝下去之后,苗氏悠悠转醒。
“老爷,夫人醒过来了。”
“我这是在做梦吗……”苗氏望着坐在床榻上的晋国公,下意识朝他伸出了手,“老爷,是你吗?你终于肯见我了,老爷……”
她一边说着,一边流下了眼泪,“我盼着见你一眼,怎么就那么难呢,我被关在祠堂里那么久,你都不来看我一眼!我即使有天大的过错,我也为你孕育了两个女儿啊!”
晋国公原本想等她醒了训斥她几句,此刻见她哭得伤心,训斥的话一时哽在了喉咙里。
“老爷,是我大错特错了!”
苗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大概是因为身体没多少力气,说话都是断断续续的。
“我不应该害玉礼……是我心胸太狭隘了,我怕……我怕你和王爷都向着玉礼……会将南燕忽略,你们最初明明都是向着南燕的……我实在是气不过,才会犯了糊涂……”
“老爷,现在我清醒过来了,是我太贪得无厌,是我没有容人之心……身为国公府主母,我应该也拿玉礼当成我自己的孩子看待才对……老爷你原谅我……”
晋国公见她哭成了泪人,虽然动了恻隐之心,却对她的话有些半信半疑,“你当真知错了吗?”
“我知错了!我当真知错了!”苗氏回答得飞快,“老爷你原谅我这一回可好?咱们多年的夫妻情分,你总不能说丢就丢了吧?你若是愿意放我出来,我向你保证,以后绝不会再做让你、让玉礼生气的事儿了!我可以什么都听玉礼的!”
晋国公不语,似乎陷入了思索。
苗氏见他并未马上拒绝,从丫鬟的怀里起了身,朝他爬了过去。
这些日子,老爷不来看她,南燕也不来看她,让她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了。
老爷虽说受了伤,行动不便,可他若是真想去看她,让人抬着他过去不就是了?两个院子之间也没多远。她不愿意相信自己在他心里已经完全没了分量,她只能猜测着,是因为温玉礼在,所以他才不方便。
至于南燕……南燕那边必定是出了什么事了,下人不愿意告诉她,她可不能坐以待毙。
绝食是她最后的法子了,她在赌,赌晋国公对她仍有感情,不忍心见她把自己饿死。
如今看来算是赌对了。
她好几顿没有进食,刚才吃了一碗白粥,也只是恢复了一些力气,于是爬得十分艰难。
好不容易爬到了晋国公的床前,她伸手握住了晋国公的手腕。
“老爷,你再最后信我一次就好!老爷你伤筋动骨,身边总要有贴心人照顾,我来侍奉你,必定比下人们周到。你若是愿意放我出来,我一定安分守己,且我也会尽力补偿玉礼,我从前对她那么刻薄,今后我一定……”
“一定什么,一定拿我当自己女儿看待吗?”
忽然一道清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语气里带着些许讥诮,“想不到夫人为了从祠堂里出来,如此能屈能伸,我还以为你会一直孤傲到底呢,这才没多久时间你就熬不住了?”
苗氏的身子僵了僵,转头看向温玉礼,哽咽道:“玉礼,从前的事是我对不住你,我向你认错。”
她说着,颇为诚恳地摆好了一个下跪的姿势,当着众人的面,朝温玉礼俯下身磕头。
“玉礼,昔日我为人刻薄,教女无方,今日我当着大伙的面向你忏悔,你可否再给我一次机会?今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想从祠堂里出来,并不是为了要和你争抢什么,我只是太想念老爷,想念南燕了。”
温玉礼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面上无甚表情。
“玉礼,我一直被关在祠堂里,连老爷和南燕的面都见不着,如此孤寂,还不如死了来得痛快,你若是不愿意原谅我,还要把我继续关回去,我便继续不吃不喝,你们也不必来管我的死活了,等着为我办理后事吧!”
她的眼泪一滴一滴地掉落在地上,令周遭众人看着只觉得可怜。
毕竟他们曾经都是见过她的风光的,如今沦落到这步田地……
晋国公望着她的背影,长叹了一口气,随即有些无奈地看向了温玉礼,“玉礼,你怎么说?”
温玉礼并未回答,而是反问道:“父亲有什么想法呢?”
苗氏还真是会挑时机,选个她不在的时候从祠堂里出来了,当着众多人的面给她下跪磕头,甚至以死相逼。
晋国公虽然对苗氏颇有意见,可终究也是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的,不见着苗氏落魄的模样倒还好,一见着她的惨状,便止不住的心软。
“玉礼,她方才的话你应该也听见了,她想出来,只是因为思念为父与南燕,没有旁的心思,你看这样如何,先让她在为父身边照顾为父,为父好好看着她,今后这府里还是为父和你说了算的,她无权干涉我们做出的任何决定,你意下如何?”
温玉礼心下冷笑一声,面上却并不恼怒,只淡淡道:“父亲可别怨我心眼小,并非我容不下夫人,而是我实在信不过她,夫人都阴了我好几回了,女儿一见着她就觉得心里不大自在,若是放她出来,她又开始使坏针对女儿怎么办?夫人在我这,当真是个没信誉的人。”
苗氏晓得靠眼泪来博取旁人的心软,她同样懂得控诉苗氏从前的恶行,让旁人对她产生共情。
苗氏眼泪婆娑地望着她,“那要我如何做,你才肯信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