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亲哥哥的都不知道。外头万一碰上,我看你连个招呼不懂得跟郭府尹客气一句!还天天疼妹妹,你哪儿疼了?我看你是欠打!”
一顿训七八不靠。
微诤窘得差点儿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看着他的样子,微飏咯咯地笑:“哥哥用心读书是好事。阿娘饶了他罢。”
“还用心读书?前儿回来说自己在国子监打了六架云云,我还认了真了。谁知昨儿人家徐贤侄陪我聊天,一不小心说漏了——”
林氏的素手几乎要把微诤的脑袋戳个洞出来,“他一共去了国子监俩月,打了何止十六七架?简直是打遍国子监!
“要不是老祭酒收了你舅舅悄悄送去的若干汤药费和一尊汉朝时的孔子铜像,你以为他能站着从国子监出来!?”
微飏笑得几乎软在榻上,就连微诤也听傻了眼:“我怎么不知道?”
“娘,前儿我得的那箱料子,原不是说挑些送去舅舅家吗?不如这样吧。那料子都是一样两匹的,索性分一半给舅舅拿去做样子罢?”
微飏笑着转移林氏注意力,“您挑给舅舅家送年礼时送去,遮掩着些。我给舅舅再带封信。”
林氏一听就知道只怕又有大事,忙提心吊胆地问:“可不会牵扯到咱们家买卖吧?”
“若牵涉到买卖,那就大家都一样。咱们家也不能免俗。所以我才给舅舅提前透个信儿呢。”微飏笑嘻嘻的,也不避着微诤。
这下真把微诤给听愣了:“阿芥……你到底……”
“你再那么多问题,就给我滚回自己院子去背书!”林氏横眉。
微诤默默地站起来,冲着母亲和妹妹长揖到地,干脆利落地回自己院子。
所以还是有很多问题?
微飏微微笑,跟着他从母亲处告辞,追了上去。
这个兄长,要说好哄,也好哄。可万一他较真,却也委实不大好糊弄。
只哄微诤这一件事,微飏活活地用了一整个上午。
等她中午回到蕉叶堂时,已经嘴角起泡双唇爆皮,吓得骆妈妈赶紧端了菊花茶过来给她败火润燥。
“小四拿了遗书和遗折的抄件回来。”石磐看着她一口气灌下去半壶茶,这才送了两叠纸给她,“两个账本是三年来的所有相关账目,来途去路,清清楚楚。”
微飏黯淡了脸色,拿过来看。
遗书是给一双女儿的,道歉,说做娘的一时财迷心窍,所以令她们父亲蒙羞了,求女儿原谅,让女儿们隐姓埋名,远离京城,去过普通百姓的生活。
遗折自然是给端方帝的。里头详尽说明了自己的难处——
永兴伯旧部遗属,太多。都求到她跟前来,她只好仗着与贾某的妻子王氏亲密,分了一些过去。谁知那几个便比旁人都富裕起来。
都是死了顶梁柱的孤儿寡妇,谁都不比谁好过,谁都想让孩子不受欺负地长大。渐渐的,从她到那些人,就都错了主意。
“……可惜妾身掩耳盗铃,终究成了欺世盗名。如今悔之晚矣。唯以一死谢罪,求陛下宽宥无知稚子……”
微飏冷冷地捏着那两叠纸,松手。
一行行黑墨像最丑陋的蚯蚓一般,扭曲着躺在苍白的纸上,成了一幅模糊的画。
“替人顶罪,还这么情真意切。恶心。”
微飏低低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