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王府。
“女学?”正要喊梁擎一起去京兆尹府的郁衍停下了脚步,疑惑地看向自家护卫。
“是。而且是女学的人亲自上门去催着去的。”
梁擎从内室慢慢走出来,脸上比平常多了一道斜贯全脸的“伤疤”:“什么女学?”
一看他在自己脸上公然作假,郁衍便明白这个人上回所说的“活下去第一”是完完全全的真心话,叹了一声:“先生这可就真把自己的仕途断了啊!”
梁擎扯扯嘴角当作回应,且探询地看向那护卫:“三小娘子去女学了?有没有带着那位女官?”
“带着的。”护卫愣了愣,“只带了乳母和那位护卫女官。”
梁擎垂下眼眸,想了一会儿,看向郁衍:“带着女官去女学,三小娘子此行就是惹祸去的。殿下一会儿完了在下的案子,不如进宫一趟吧?”
“呵呵。”郁衍假笑一声,“她惹祸,我还得上赶着给她收摊么?不去。”
“那陛下接下来让谁给三小娘子收拾烂摊子,在下可就得搬去谁府上了。”梁擎的笑容比他还假。
一句话把护卫说急了:“你敢威胁殿下?!”
“我是在教他!”梁擎脸色沉下去,声调高起来,手指伸出去,公然指向郁衍的鼻子:
“离开了漠北,他现在手里有什么?除了陛下的宠爱,你以为他有什么东西可以自保的?!你们?先皇后的娘家?那都是一道旨意就能灰飞烟灭的刨花木屑!
“你们长了眼睛就该看得出来,陛下与三小娘子一见投缘,那必是会倾尽力气护着的!此刻此时,谁能替陛下收拾三小娘子的烂摊子,谁就是陛下最信任的人!
“你主子要不要毛遂自荐去当这个人,让他自己选!你给我把嘴闭上!”
郁衍早就从惊诧变得平静,直直地看着梁擎,忽然展颜,如春花盛开一般,真心诚意地笑了出来:“梁先生是打算帮我了?”
梁擎冷淡地瞥了他一眼,有些不自然地拽拽自己的衣襟,低头看看脚上的高屐锦履,皱皱眉:“这种鞋不保暖。”
“嗯。从京兆府回来,给梁先生弄两双咱们漠北的皮靴子,里外都是皮毛的那种。还有毛织的袜子,那才是真暖和。”郁衍满眼都是开心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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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端方帝来说,那些往日比吃的毕罗、喝的抹茶、坐的软轿、睡的火龙更重要的,忽然之间,就变成了那个所谓的和国公府的三小娘子。
十足干劲儿处理完了今天的朝政,端方帝憋着数到了第十二天,终于给了自己一个心理建设,急急吩咐人:“准备便服,朕要出去逛逛。”
内侍省总管太监甄三九上前小心请旨:“可要宣千山前来护驾?”
这位千山首领,都不知道为了什么,忽然间便得了陛下欢心,不过短短半月,便成了暗卫大首领、羽林大将军!
“嗯。”丝毫没发现自己的眼中早已是波光流转、眉飞色舞,端方帝笑嘻嘻、满心欢喜坐了下来,等着内侍们给自己换便装。
内侍总管往后看,千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端方帝身后:“启禀陛下……”
千山微微犹豫。
“说。”端方帝对着大大的铜镜,努力想要看清自己的身形面貌。
“……是。
“三小娘子今日已经去了女学报到,随身只带了乳母和石磬。”
“哦……?!“端方帝顿时动作一停。
三九看着皇帝瞬间凝结的表情,瞬间会意,挥手带众人,退下,只留下千山。
“她这么急着去玩?没等年后?”
“这……是皇后娘娘极口说三小娘子伶俐……长公主殿下立时便赏了录取通知书……
“三小娘子回到家中,也并没有急……女学派了人去催,林氏没扛住……
“刚才石磬传来消息,女学出了乱子……”
千山低低地一一说完,徐徐停下,一字不发,屏息听话。
端方帝颓然坐倒:“世事如局,朕怕是护不了她一辈子……”
君臣二人沉默下去。
大殿里足足一炷香的时间里,没有一丁点儿声音。
——就在守在外头的甄三九即将暴跳的时候,忽然远处跑来一个小内侍,口中高喊:
“桓王殿下告进!”
几乎没有半分顿挫,三九冲着殿门拱起手来,高声禀报:“桓王殿下告进,祈陛下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