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另两支车队汇入,年年听着那马车里主人家的寒暄,这才知道,他们是去赴宴。
这座城市的西侧有一处古迹,被规划成了皇家花园,也是当地贵族们开设重要宴会的地点。
今天是此边区长官千金的婚礼,长官位同侯爵,又是在战时,被委托了极大的军权,自然身价倍增,引来了城中各贵族富商的恭贺。
年年和祁有枫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定:
混进婚礼会场。
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森严的守备不仅能挡住贼人,还能挡住烦人的跟屁虫,若是行迹败露,遍地都是惹人怜爱的人质。
等到华灯初上,酒酣耳热,他们还可以混在离去的宾客队伍里溜出城。
可惜,祁有枫还好说,打晕个人换身衣服就差不多了,年年的话......
看着来客中那些贵族小姐们身上层层叠叠的衣裙、装饰夸张的帽子、丝绸及肘白手套和拿来遮笑装羞涩的扇子,跟着另有安置的马车和车夫,趁被马嘶人吼闹得焦头烂额的停车管理员不注意,年年和祁有枫分别溜进了两辆马车的车厢。
......
从四五辆不同宾客队伍的车厢里偷来衣物套上,年年远远地弹了一下弓弦,风团打中马腿,刚刚停好的马车剧烈晃动,踩着仆人后背下车的贵族小姐惊声尖叫,马车夫挥舞着鞭子,却不想另一辆车也惊了马,负责警戒的护卫立刻赶来救人,年年和祁有枫趁乱进了门,不动声色地避到了角落。
尽管换了衣服,他们两个还是不要太引人注目比较好。
好在这花园极大,草木茂盛,花团锦簇,两人站在花丛后,年年微微侧过身,压低帽檐,举着扇子,背影婀娜,祁有枫则露出半张侧脸,两人悄声细语,时不时飘出些笑声,看上去就是相熟的小姐和公子在聊天,大大方方地把背影亮给不远处的宾客,又恰到好处地在花丛中漫步,任谁都看不到正脸。
走着走着,两人就找到了一处僻静的角落,暂时松了口气。
“在这里的话,应该撞不到什么人了。”年年放下扇子,举了半天,她胳膊都快僵了。
“有人也没事,我们俩往树后一躲,抱成一团,再弄出点声音,谁都不好意思来打扰。”祁有枫伸手一揽,小声调笑。
“好吧,这算是紧急方案。”年年认真地点点头,“我会努力配合的,你想要什么样的声音,轻、重、缓、急,是娇娇柔柔,还是千肠百转?”
祁有枫呼吸一滞,像是想起了什么,恨恨地捏了一下她的鼻尖。
原本都是他三两句逗得年年脸红不止,现在情势逆转,反倒是他被年年撩得无可奈何。
年年咧嘴一笑,得意洋洋地瞥了他一眼——不就比谁脸皮厚吗,她怕过谁?想当初在八卦城通天楼,她还写过自己的绯闻轶事......的标题呢!
“我们慢慢转转,避着点人,但也别离人群太远,等天色暗一些再说。”年年不再逗他,看了看天色。
离人群太近容易被发现异样,离人群太远又失去了人质筹码,他们接下来这几个小时可是很需要耐心的。
“嗯,走吧。”
重新看到人群,两人就这么不远不近地徘徊着,直到发现宾客都在向同一处移动,还有侍从匆忙向两人这里赶来,祁有枫才牵起年年的手,领着深深低下头的女伴,向结婚典礼的现场走去。
看宾客都已经到位,那侍从也没有多想,见两人确实是在向礼堂走,便又匆匆离去了。
早先门口的惊马事件伤了几位贵宾,上上下下都在忙,实在抽不开人手。
反正等他们两人走到礼堂门口,也会有其他负责领座的人接手,而且看这两人的衣着,估计也就是坐在最后几排的小贵族,迟到了也只会惹人厌烦,对他们自己没有好处。
年年和祁有枫见前后左右都没了人,便拐了个弯,绕到了位于大礼堂西侧的另一处。
这花园原本是个古迹,两人在散步途中,也看到了不少基石和断柱,留下来比较成型的建筑,一是修整后的大礼堂,二是大礼堂左侧那些高大的柱子。
这应该是两个相邻的大殿,一个屋顶廊柱俱存,另一个只剩下了两排粗壮的石柱,因为夯实的地基不宜种花草,光秃秃的一大片,只好被拿来布置婚礼后的露天宴会。
这个时候,典礼即将开始,宾客和侍从都集中在礼堂,露天宴会刚刚摆上长桌,留在这里的仆人都在忙碌,闪身站在柱后,年年取出斗篷披上,带着祁有枫向上飞去。
站在大礼堂的屋顶上,年年把头顶的帽子一扔,向后一倒,舒舒服服地晒起了太阳。
这是花园里最高的建筑,他们早就打算躲上来,但穿过人群的风险太大,只好耐心地等待机会。
“我好像看到城墙了,”年年侧过头,“等天一黑我们就飞出去,西米尔知道我会飞,估计很快就有这方面的防备,我们接下来要重新规划一下路线了。”
“天罗地网来抓你,怕不怕?”祁有枫在她身边坐下,笑道。
年年哼了一声,坐起身,抽出祁有枫腰间的刀,把身上的裙装划开,露出里面自己原本的衣物:
“这破玩意儿穿着太闷了。”
“嗯,而且颜色和款式都不适合你,把你弄丑了。”祁有枫只觉得这衣服配不上她。
“这种情况下,你不是应该说,不管我穿什么都很美吗?”年年勾起他的下巴,挑眉道。
祁有枫诚实地回答:“因为事实不是这样的,我真实的想法从来都是,只要你穿着我给你做的衣服,都很美。”
年年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这是夸人还是夸衣服还是夸自己?”
“夸人,因为你最美的样子是......”祁有枫在她耳边悄声道。
年年一窘,连忙躲远了些,瞪着扳回一城后心情愉快的祁有枫不说话。
大礼堂内的结婚典礼很冗长,大概是时局特殊,新娘子的父亲讲完话,还要真神圣殿的祭司念祷文,这才将新娘交在了新郎的手里。
听完童声合唱的祝歌,新人还要一一接受宾客的祝福,等典礼结束,太阳已经不堪重负地累倒,拖着长长的影子向西歪斜。
年年两人待在屋顶上更是无趣,阳光暖烘烘的,大礼堂里的人声乐声听起来嗡嗡杂杂,年年躺着看天,祁有枫时不时四处看看,观察一下情况。
遗迹石柱的影子渐渐爬上礼堂的墙壁,红日缓缓下沉,白云染血,丹霞漫天。
年年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坐起身伸了个懒腰,看着走到屋顶边缘查看情况的祁有枫,撒娇似地伸出双手,等着他来拉自己起来。
祁有枫转身看到,状似无奈地笑笑,可惜那笑容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便被惊诧代替。
他的双腿,已经被身后漆黑的影子缠住,狠狠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