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阿尔伯特的设定数据,矮人国境内,普通平民为总人口的六成,底层一无所有的贫民则占据了两成,余下两成才是王公贵族、富商大贾和玩家所在的武者匠师群体。
在这个边境小镇斯坦因里,这个人口比例并不会被严格地依照数据呈现,因此,弗恩所面对的听众,百分之九十都是平民和贫民,哪怕最近因为翡瑟斯森林的开放,多了些往来的玩家,此时此刻也都默不作声地听着。
年年略微扫过一眼,找到了面有不忿的崔斯坦,找到了那几个曾经在酒馆见过的矮人玩家。
从他们脸上的神情来看,这些人已经自动带入了弗恩所指的“你们”,与其他真正的“无用的嘴巴”一起沉痛又愤怒着。
确实,当前这个氛围,当前这个情势,大部分人还是很愿意将自己看作弱势群体,以这个委屈的低姿态来对抗让他们遭遇不公的强势权力,比如,对普通散人玩家而言,那些规模较大实力较强的大佣兵团也是他们乐意推翻的对象。
“我的同胞们,我可怜、可敬又可爱的同胞们!”弗恩不想给大家太多思考的时间,继续慷慨激昂地嚷道。
“你们想一想,从前的那些战场上,背井离乡奔赴前线的是谁?只能穿着布衣拿着铁剑迎敌的是谁?被迫直面人族铁骑被当作肉盾的又是谁?”
“是我们!”
听众们鸦雀无声,有几个年长的矮人脱帽低了头,也有几个矮人下意识地点着头应声,却又立刻尴尬地捂着脖子,假装是没睡好觉伤了颈椎。
“稳坐后方大吃大喝的是谁?装甲精良领着津贴的是谁?躲在屋子里制造武器、却把武器塞到我们手里的又是谁?”
“是他们!”
这一次应声点头的矮人变多了,怨愤也渐渐扩散开来,尤其是在那些贫民之间。这些贫苦的老幼病残基本都是战争的牺牲品。
“你们、我们、他们,净用些暧昧不清的代词,敢不敢把这个范围给划清楚了?”年年小声嘀咕着。
“他可不敢彻底划清,”祁有枫微微侧过身,低声笑道,“我想他们的本意也不是彻底划清界限。”
“嗯,我也大概猜出了这是哪一头的。”年年前倾着身子,凑到祁有枫耳边说了两句话。
“这么说来......这是自己人?”祁有枫微讶。
“先看看他接下来怎么说。”
年年的目光再次落回到了那位弗恩骑士的身上。
“我说这些,不是想挑动你们去与他们对立,不,我们是矮人,是同族,我们决不应该自相残杀,决不应该用自己同胞的鲜血和生命去喂饱自己的贪婪!”
看似劝解的话实则只是让更多听众忿忿不平,也让他们不自觉地伟大了起来。
年年三人却只觉得这场面情感真挚,非常催人泪下,不由想给弗恩鼓鼓掌,当然更希望他赶快进入正题。
而当弗恩又铺垫了几句之后,他的,或者他所代表的那个势力的计划也终于浮出了水面——
“向东!向东!我们是伟大的矮人族!是地下王国的主宰!是火与铁的缔造者!是推翻山岳的开拓者!向东!那里才是我们矮人族的希望!”
“不要战争!我们不需要战争!我们要开拓!要踏平雪山!雪山的另一端,才有无限的天地和财富!”
弗恩收拢了激动的情绪,缓慢却坚定地道:
“这才是一条稳妥的救亡之路,而王都里那些只知道诉诸武力的短视者们所想的无非是甩开包袱罢了,就算他们能够从人族手中夺取到沾满鲜血的财富,也不会分给你们一分一毫,但若是依靠我们自己的双手去开拓,所有的一切都握在我们自己手中,我们挖掘出的每一块金子,都属于自己!”
“我的同胞们,为了矮人族的未来,为了你们的子孙后代,为了你们自己的生存和未来,团结吧,劳作吧,努力吧,这将会我们唯一一次超越出身的机会!”
矮人们寂静了片刻,欢呼的暴风雨随之降临,贫民们甚至喜极而泣,互相拥抱着默默落泪。
按照弗雷所说的意思,只要他们向东开拓,这一路的劳动所得就尽归他们自己所有,而这无非就是劳作而已,不过就是辛苦一些劳累一些,总不会像是战场上那样每分每秒都会死人。
而这个多劳多得和平拓边的方式也让在场的一些玩家们动了心,甘愿混迹在斯坦因这种小城的玩家,在战场上也抢不到灼目的功勋,还不如这边安逸,收益也不差,就算他们不擅长劳作......
那几个动心的矮人玩家们对着手无寸铁的贫民们露出了善意的笑容。
年年看在眼里,不由讥笑,在心里悄悄给弗恩安了一个奸猾的标签。
对这些贫民来说,矮人族救亡的两条道路对他们来说并无差别,只不过一个是死在搏杀的战场上,一个是死在劳作的地道里。
对于没有筹码在手的人来说,无论如何,落入他们手中的财富也是要从指缝里溜走的。
而这也确实印证了年年的猜想,分清了矮人族里这两派的阵营归属:
主战的那一方,极力想掺合进人族斗争的乱局,又对厄舍城虎视眈眈,应该是会与圣堂教会接洽的;
求稳的那一方,一心想翻过雪山到东方觅食,把盖亚大陆留给人族自己折腾,但也肯定避不开华夏的修仙者们。
亚当和西米尔,哪一方主导哪一方,也就很明显了。
年年摸摸下巴,默默点头。这一次,她可绝对没有给西米尔捣乱呐!
......
“说起来,弗恩所讲的那些事,真的适合在这个时候揭露出来吗?”祁有枫端着酒杯,略有不解。
弗恩的演讲又持续了一段时间,年年三人却没那个耐心继续听下去了。
他们弯腰绕出人群,找了家挂着招牌的屋子钻进去,又自给自足地从吧台里翻出了酒水,在空荡荡的酒馆里聊起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