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好一会,菱角明知道小九子要修理二哥耀祖了,特意地整理了下长发,任凭冷风吹在脸上,心此刻变得冰冷了不少:“既然答应了郑礼信,就暂且依了他,省得父亲责怪邓家不能食言,郑礼信,咱们走着瞧,你越来越不像以前了。”
她早就感觉小九子做事叫人有些看不懂了,有时候硬气,有时候霸道,有时候叫人难以捉摸。
要不是家父病重,需要他帮助挽回局面,菱角眼里容不得沙子,绝对不会叫他再参与家族生意的。
就算嫁给他,在生意上也得泾渭分明,各家是各家的。
一架马车朝着江边开去,小九子靠在靠背上,闭着眼睛,满脸冷酷无情的模样,邓耀祖在那冷言冷语的没少损他,他全然当成了没听到。
快到地方了,他若有所思地掀开了厚厚的布帘子,朝后看了一眼。
后面不远的地方,一辆黄包车正慢悠悠地走着。
车上张友善不时朝前面看着,这家伙揉着眼睛认真地看着,唯恐前面的车拐了弯。
眼见前面的马车停在了江边,一行人朝着“巨龙”冰雪游乐场走去,张友善确定地说:“老陈,我看着,你回去,告诉刘老大一声,是杀是刮,他自己定,摊上这事,咱俩能做多少就做多少,省得刘老大说咱见死不救,再惹一身骚。”
陈士诚惊魂未定的想着事呢,他很少见到这种情况,刘坤叫一个小子干了。
关键是人家动手都没动手,就是赢了他,赌了把大的,他自己动手剁了手指头。
这个新闻,很快就会在道上传开,白龙帮别说在当地了,就算是整个关外,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帮派,下设十几个堂口,每个堂口几百人,下面的人渗透到了各行各业,消息灵通着呢。
当时情况特殊,都在紧张地斗智斗勇,这会刘坤去了附近西医诊所包扎,这家伙临走的时候,单手挥刀砍了赌场里几张桌子,弄的现场一片狼藉。
算是宣泄,也是提醒这些看客,他刘坤不是好惹的,这个梁子早晚得找回来。
陈士诚赶紧去找刘坤,刘坤小拇指包扎完了,包着刺眼的白布,大夫告诉他只能这样了,这段时间好好养着,经常换药就行了。
一听说小九子去了就“巨龙”滑道那里,这家伙一脚揣倒了跟前的东西,破马张飞地就冲出去了,边跑边嘶声力竭地臭骂:“小崽子,今天就是烧了道台府,也得把他弄死,剁了他双手。”
等他们到了江边时,老远的就看见了一行人。
这些人站在“巨龙”滑道出发点位置上,小九子正和邓耀祖说什么事。
刘大锤提溜着大锤,背对着他们,目光四处巡视着。
“……”刘坤吧嗒了几下子嘴,想说什么竟然没说出来,看到了刘大锤,这家伙竟然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刘大锤的大锤晃悠着,一副随时准备动手的架势,这叫刘坤一下子就想起了他站在油桶上的面孔。
“说,怎么干他们?”他随口说道。
陈士诚和邓耀祖一个学堂里的同学,眼看着邓耀祖来了这么多的帮手,他可不想一下子暴露了自己。
平时耍钱是耍钱,牌局上做局的事,只要对方没发现,就算有想法,也不至于撕破了脸。
再就是张友善,他看了眼刘坤挂在脖子上的绷带,暗想你手指头刚剁了,在马迭尔里都是不是人家对手,这回要干起来,别人好说,那个大锤就够你对付的。
“等等看,看看他们在做什么!”
“等他们玩差不多了,累的够呛,咱不是省事吗!”
以上是这俩人说的话,竟然都说先别动手,还说的理由充分!
“胆小鬼,老子就是双手没了,也是毒蝎子堂堂主,弄死这几个人,就是个玩。”刘坤直接就反驳了,只不过口气似乎软了不少。
他们站在岸边隐蔽的地方,丝毫没影响到小九子他们的事。
小九子直言邓耀祖以后要有记性,远离吃喝 嫖 赌的事,尤其赌场上,稍有不慎就得倾家荡产。
当然,他也夸了耀祖几句,比方说他不是大奸大恶的人,只要痛下决心,能改掉的。
一开始的时候,邓耀祖还爱答不理地回答几声,后来就赌气说:“姓郑的,在这地方待了几天啊你,就觉得自己神了呗,什么神厨,什么道台府打杂的,要是没我们家,你早就冻死了。”
这话说的小九子脸色难堪,要是放在别人身上,肯定就急了,可他还是耐着性子说:“老东家,菱角对我有救命之恩,知遇之恩,我只要有口气,就会一直想着报答恩情,
不过桥归桥路是路,你今后得好好的,好好孝敬父母,别弄得老东家气成了这样……”
“姓郑的,俺爹好着的呢,前几天好,以前更好,就你去了一趟,挑拨我俩关系……”小九子的话没说完,邓耀祖就无厘头地反驳上了。
小九子气的一把抓住他的肩膀,轻轻一推,一伸腿,活生生把他放倒在了地上,气咻咻地说:“老夫子,周安,老东家对咱有恩,这个混蛋玩意就得咱们替老人家教训了,过来!”
事已经到了这一步,老夫子、周安都明白着呢,邓耀祖这个二世祖要不好好收拾好好教育,只怕是再也难回头了。
他们到了跟前,小九子指着地上的邓耀祖:“能戒了耍钱不?要是戒不了,我就叫你和刘坤似得,不,要比他更严重,手指头没了就耍不了钱了。”
他一副吓人的模样,邓耀祖知道这家伙下起手来比谁都狠,连刘老狠都服气,他先是有些犹豫,随后勉强地说了句:“九子,就这事,你至于嘛,我尽量……”
“尽量个屁,忽悠别人行,小九子不吃那套,周安,你下去,大锤,过来,给他长长记性!”
小九子声音冷冷地安排了起来。
周安跑到了目标处,刘大锤把大锤朝旁边一放,看了几眼地上的邓耀祖,一只手就把拽起来了。
他们把邓耀祖放在了滑道了,头朝下,直接推了下去。
邓耀祖哪里受过这种刺激,吓得又喊又叫。
朝下滑的时候,双手抱头,唯恐脑袋碰到了边上。
其实,就是碰到了也都是雪墙,受不了什么大伤。
可这也太吓人了,速度快,感觉随时碰到了什么。
一到了下面,刘大锤及时地拦住,拽着他就像拖死狗似得,把他弄到出发点,小九子的声音已经响起了:“耀祖,要是继续耍下去,弄个家破人亡不说,你这个人就彻底废了,早点下决心吧,必须痛改前非。”
这么折磨了几次,邓耀祖垂头丧气的,狼狈至极,抓住小九子的手,半是威胁半是商量地说:“九子,咱俩认识了这么长时间,你在咱家待了那么久,看在我爹的面子上……”
他不提老爹还好,一提邓弘毅,小九子眼睛一闭,痛下决心地说:“老东家下不了手,我得替他教育你,大锤,再来!”
从远处看,高高的“龙头”上,邓耀祖挣扎着求饶,周安根本就不管这个,猛地就把他推了下去,那种感觉简直就像把人活生生推到悬崖下面。
刘坤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也没想起道上的人谁玩的这么狠。
他正想着呢,就见大雪堆那边,邓耀祖指着小九子的鼻子,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拳头挥来挥去的,像是要动手。
没错,这家伙觉得自己骨头都要碎了,再这么下去就坚持不住了,于是开始反击了,他指着小九子又是一顿臭骂,还扬言自己就败家了,以后不光要豪赌,还要把老爹几个厂子的地契拿出去卖了。
“大锤,耀祖脑子病的不轻,得用点猛药了,走,那个冰窟窿。”他狠毒地叫着。
当初,他在冰库里九死一生,差点就死在里面了。
他至今记忆犹新呢,人在那种快要死的时候,脑子清醒,什么事都能放下。
“我看行,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九子,想叫他想法上脱胎换骨,我看可以,到时候我和老掌柜的说。”老夫子适时地说出了观点,弄的刘大锤他们兴趣更高了。
就这样,他们到了冰窟窿跟前,把邓耀祖上身衣服脱了,放在冰窟窿边上,抓住了腿,一下子就把他推进去了……
刘坤刘老狠看着这一幕,感觉好像有些熟悉,还有些陌生,忍不住自语了一声:“妈的,姓郑的小子,到底是什么人呢,走,我得……”
傍晚时分,一个两进两出的大院子里,堂屋高大、宽敞,门口站着几个壮汉把手,一块大大的聚义堂牌匾下面,一个干瘦的中年人,正生态认真地看着兵书。
他就是白龙帮的大当家的谢立三。
刘老狠急匆匆地进来,冲他抱拳打了招呼,举了举自己伤残的手指,义愤填膺地说:“大哥,今儿走路歪着脚了,打了这么多年鹰叫鹰啄了眼……”
谢立三横了他一眼,继续翻着书本的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