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预感的没错,近期朝廷里再下诏什么的,对上次多收了税银之事字字不提,好像没发生一样。
倒是没少强调中东铁路的重要性,指令他们要多向俄国日本等国人学习,着力促进与各国的关系。
其中几次,信函中指责沈文庸在重要的外事交往中“颓废自私,罔知政体”,导致与铁路局等重要单位的合作止步不前,要引以为戒。
这种事他自然不会和小九子这种厨子细说的,那样颇没面子,但郑明达有几次随口说出来了,小九子就明白了。
“家国天下,大人,朝廷那边应该有他们的考虑,他们是不是希望咱们和各国使领馆,还有那个铁路局搞好关系,叫上面觉得这里蒸蒸日上,一片和睦,不会给他们添乱。”小九子轻声建议说。
他说话声音不大,字正腔圆,逻辑性很强,全都说到沈大人心里,一点都不张扬,更没有自负的口气,叫人觉得舒服。
其实,他心里对这个朝廷越来越没有好感,朝廷的大太监把他赶出了京城不说,长期看报纸,他总能看到朝廷在外交上节节失败的消息。
或许是这里山高皇帝远,几家中文洋文报纸报道的很多事,尽管没明着宣扬大清朝如同日落西山,暮气沉沉,岌岌可危,可很多印在不起眼位置上的文章里,借用外国人的嘴,把暮气沉沉、腐败无能的朝廷点评的一文不值。
“噢,说说看。”沈文庸若有所思地说了声。
小九子的话说到了他心里了,这种旁敲侧击责怪他的事,朝廷断然不会通报给俄国政府,尤其那个铁路局的,这样判断的话,自己这里就有按照朝廷意思办事,只要挽回了局面,上面自然就会“龙颜大悦”了。
他脸色缓和了起来,分明是出现了一丝希望,小九子就不客气了,斗胆说:“朝廷有朝廷的考量,咱们做好咱们就行了,当务之急是堵住那些洋人的嘴,把咱们的实力彰显出去,
至少叫他们不能小看咱们,泱泱大国要有底气,任何时候不能叫他们小瞧了咱们。”
话虽这么说,小九子心里想了,从八国联军入侵之后,朝廷也是硬撑着,眼下东北大地民众安生,除了边塞上,其他地方黎民百姓免受了战火,哪怕在这种环境里过日子,相比很多人心里也觉得踏实。
至于说什么道台府的实力,他自己都不感觉出来,没有强大雄兵不说,少量的军警人员武器装备,还有身体素质,比洋人都差了一大截。
这些他这会都没多想,反倒是自私地惦记着宣扬自己的厨艺。
三个人商量了一番,就同意了,马上就过年了,过了年,元宵节的时候,道台府以传统佳节的名义宴请各国使团、商团代表。
回到了酒楼,因为要参加“万国宴”掌灶了,他去宿舍把老夫子等人拽了起来,浑身兴奋地说着,分享起了自己的喜悦。
老夫子抠着脚丫子,听了一遍,叫他重新说一遍,然后摸着拍着徐岩的手,指着不远处的烟袋锅说:“徐子,帮大爷拿过来。”
“大锤,给老夫子拿烟袋锅,老夫子,你以后少摸我。”徐岩朝后抽了抽手,满嘴恶心地说。
显然,他讨厌老夫子刚抠完脚丫子的手。
大锤一开始不明就里,这会看清了,徐岩是躲着老夫子的手,叫他干这事。
他把烟袋锅摔在了诸葛脚上,疼的诸葛良佐张嘴就骂,大锤揉着眼睛破口大骂:“他奶奶滴,刚才俺睡着了,梦着鲍小姐的香囊香水了,吓得俺一个劲跑啊,
跑的浑身是汗,原来是您老的脚丫子味啊,比大酱缸都难闻呢。”
“九子,机会来了,上回咱俩说了,四两拨千斤,眼下朝廷奖赏起人来不像以前那么有章法了,
谁要立了大功,奖赏上毫不吝啬,出手大方,要是赶巧了,没准直接赏赐你个七品大员。”老夫子眯着眼睛,嘴里说着,仿佛看到了久违的光彩。
小九子不以为然地说:“没想那个,就寻思着和洋厨子同台竞技,好好较量较量,说完了,这会觉得仓促了,这么大的事还没干过呢,要是输了呢。”
当时说的痛快,一想到自己要掌灶招待那么多人,还都是外国人,有点底气不足了。
“高手都是比出来的,胜败乃兵家常事,整天待在两个酒楼里,你能进步吗,出去赛赛,就算输了,实际上也赢了。”老夫子高谈阔论地说。
小九子想想也是那么回事,尽管这样,还是有很多事想不开,就叫他们几个坐起来,沏一壶茶,好好探讨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