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多米长的中国大街,是俄国某着名建筑大师设计的,长条形“面包”石铺成,石头嵌入泥土一米多深,凹凸不平,错落有致,无论是车子还是人走在上面,有种说不出的爽感。
他擅长的菜肴很多,但眼前条件简陋到了极点,连最起码的调料都没有。
要是材料充沛,有帮手,他弄一顿满汉全席都不成问题。
他熟悉宫廷皇室、朝廷大员的口味,又知晓老百姓爱吃什么,上得庙堂混得江湖,想好了就干,马上就决定做焦炒肉片。
他一个毛头小子在路边空地上忙乎,一开始连看的人都没有,或许是把他当成了叫花子流浪汉,懒得看一眼。
郑礼信不信邪,先来了一锅试验品。
大繁至简,就地取材,他用的肉是野鸡野兔肉,收拾好,切成片,片切的薄如白纸,大小均匀,最后几片小的,手法灵动,切成了精美的图案。
肉片在滚烫的热油中发出清脆刺耳的声音时,他心情好极了,手里举着加了木把的铁片铲子……
这地方在上风口,距离亨通贵宾楼不远,他赌气地朝那扫了一眼,嘟囔说:“他奶奶的,你们食材不新鲜,火候不行,做菜讲究的就是食材新鲜和火候精准,佐料不能乱用,火候最关键,差一眨眼功夫都不行。”
他翻炒肉片时简直就是幻影手,两手配合,掂得破锅几乎变成了一片光影,肉片时而在空中飞转,时而在锅里融合味道,玩得很过瘾。
菜做好了,他满脸信息地看着自己的作品:橙黄、坚硬、近乎晶莹剔透。
“嘿嘿,你,你,你忙乎,忙乎什么呢?这地方开春才有出摊的。”香味弥漫,终于来人了,一个黑瘦小子凑到他跟前结结巴巴地问。
刚才亨通贵宾楼的人出来赶他时,郑礼信见过他,他站在不远处墙脚那,挥舞着棍子,催着快跑,省得叫狗咬了。
“叫花子,走远点,别耽误我做生意。”郑礼信赶着他走,说的还算客气。
他需要顾客捧场,可一道拿手的美味做好了,眼看着路上人来人往的,根本没人过来。
“亨通老板认识当官的多,时不常就宴请官员,饭店里经常卖死猪死马肉,我见过,病死的马埋三天了,他叫人挖出来,放上盐巴腌好了做菜,卖高价,心眼黑,厨子干活不卖力气……”叫花子讨好地介绍着。
嘴里说着,他贪婪地瞅着锅里的东西,锅旁边放着几个小瓷碗,破破烂烂,刷的算干净。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身就跑,不一会回来了,拿着一沓子东西过来了,是牛皮纸包装袋,嘿嘿笑了起来:“哥,我十二(岁),我管你叫哥,这是‘借’来的,洋货铺的,他家的人见了就打我,这算赔我的。”
郑礼信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却讨厌鸡鸣狗盗,要是放在往常必定果断拒绝这种偷来的东西,可眼见着叫花子浑身脏兮兮的,还好心帮自己,怎么怪罪人家,无奈地交代了句:“花子,记着点,以后有了就还给人家,来,你尝尝……”
他把焦炒肉片盛出来几块,有些心疼地递给了他。
叫花子放进嘴里,吧嗒了几下子嘴,活生生把肉片吞下去了,疑惑地问:“哥,哥,哥,那个……我……”
“噗,你想说饿极了,没嚼就咽了是不是?来,再给几块,前两天我比你还饿,差点没饿死。”郑礼信噗嗤乐了,一半觉得好笑,一半是心酸,回想起了在雪坑里吃尿泡面包的事。
他顺嘴说自己吃过尿了尿的面包,叫花子朝前一探头:“哥,我到处要饭,什么人都碰到过,最狠心的是亨通酒楼家,有回嚯嚯我,说给饭吃行,先把他儿子屙的屎吃两口……”
郑礼信心里有些沉重,默念着戏园子里经常听的台词:“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小子,你比我不还容易。”
知道他是北京城来的,叫花子一脸天真无邪地笑着:“我姓张,父母早死了,出生就是孤儿,瞎子大爷给我取的名,说我是个要饭的,张嘴就想着去哪弄吃的,大名叫张饭,小名狗剩。”
“什么狗屁名,以后咱改,我爹也没考中秀才,不照样开茶行当老板,扎在王爷老爷堆里混,小爷我……”郑礼信不信这个,想说自己辉煌过,可看看眼前的窘境,几乎和叫花子狗剩一样,就没说下去。
说了“咱以后改”,无形中拉近了俩人的距离。
眼看着狗剩子一脸渴望,他满是怀疑地说:“狗剩,我做得这么难吃?”
“不难吃,不难吃!好吃着呢,从来没吃过,我寻思说不好吃,你还能给我尝尝。”狗剩说了实话。
郑礼信又爽快地给了他几块,无奈道:“小子,我十四岁,咱俩岁数差不多,老家我回不去了,指望在这里干点什么,实在不行我就去饭店吃劳金卖手艺,今天真不能叫你吃饱了,准备的东西就够做五六锅的。”
他脸上泛起了淡淡的愁容。
在这个年代,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吃不饱穿不暖,缺医少药,寿命普遍不长,男人往往十六七岁就结婚生子,顶门过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