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们都不是你。”裴卿柔声说道。
李逸垂眸一瞥,而后又把视线移了开去,他脸上面巾微微一动,却又归于沉寂。
——她平时看人的时候,也是这么“一往情深”的吗?
然而他知道,她这是装的。
这位瑞王妃,是他见过最会伪装的女子。
沉默片刻,李逸嗓音幽暗的说:“而我也不可能是任何人。”
裴卿一呆,总觉得他话中有话。
“留下来吧,”她温和的劝说道,“既然有其他的侍卫,就把你手上的事情交给别人去做,你做我的侍卫头领不好么?至少,你先把我的贴身女卫训练出来吧?”
她连连让步,话都已经“委曲求全”到这个份上,李逸默然看了她半晌,吐出三个字:“一个月。”
他最多再呆一个月。
裴卿睫毛抖了抖,寻思有一个月的功夫怎么也能说服他留下不走,因此痛快答道:“可以。”
李逸看着她巴掌大的笑脸露出一点似笑非笑的表情,总觉得自己好像中了奸计,他请了清嗓子,忽而对窗外朗声唤道:“陈侍卫?”
门外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属下在。”
李逸走过去打开门,门外是一个躬身施礼的魁梧汉子,而在他开门的刹那,等在外面的六个女侍卫全都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以后让陈侍卫当教官教你们武功,”李逸偏头对裴卿示意了一下,“其他规矩也由陈侍卫教给你们,我不会一直留在王府。”
说完之后,他不等裴卿耍手段,说了一句“有事要办”,便径直离开了王府。
裴卿目瞪口呆,看着李逸的背影,高大、俊朗、果决,无论是在前世还是在今生,他的气度都是她所罕见的,明明是个侍卫,却有一种睥睨众生的大人物气场。
如果不是她不想表现的太逼迫,在他刚才说有事要办时她就要开口阻拦了。
现在他大步走远,三两下就脱离了她的视线,姑且就当他自命清高吧。
“这个李侍卫,到底能有什么事呢?”
*
第二天,瑞王府门口的粥棚空空如也,粥锅没有了,登记名册的两个秀才也没有了。
本来昨天等着吃粥的贫民们心里就有点犯嘀咕,今天一见粥棚不放粥了,他们心里全都咯噔了一下。
“惨了,王妃娘娘生气了,以后不施粥了吗?”
“都怪那些泼皮,王妃娘娘的女护卫怎么不踹死他们?”
“呜呜呜呜,我家孙子好容易免于饿死,现在没有了粥,难道还是逃不过命吗?”
……
没有了粥,贫民们也就不必排队,然而他们都不甘心就这么走了,纷纷自发的聚集在王府外面,眼巴巴的看着瑞王府的大门,心里巴望着今天是不是还能领到米粥,哪怕是稀如清水的粥也行啊。
这样的人大约有一千多号,密密麻麻几乎占据了小半个门口广场,他们心焦如焚,却又不敢要求什么,只能忐忑不安的等在门口。
突然,王府大门打开,王府管事拿着一张大纸走了出来,三两下贴在了靠近大门的墙上。
站在远处观望的贫民里,有人壮着胆子问张管事:“这位老爷,王妃娘娘今天还施粥吗?”
张管事亲手贴好那张告示后,转过身看着黑压压的人群,视线扫过一个个盈满渴望的瞳孔,抬高了声音回答:“以后不施粥了。”
贫民们似乎已经预知了这个答案,没有任何喧哗,只是人丛中传来了压抑的呜咽声,在有过不会饿死的希望之后,又回到了面临饿死的绝望,是个人都会撑不住。
然而,张管事没有理会人群的崩溃,继续说道:“王妃娘娘说了,以后只会以工代赈,谁想吃饭想挣钱,就来帮王府做事,一天起步两文钱,还管一顿饭,谁想来干活的,都来登记。”
这个时候,本来负责施粥登记的两个秀才重新落座,拿出了新的册子。
“王妃娘娘是想让我们卖身给王府吗?”贫民里有人迟疑的问。
张管事啧了一声,忍着不耐烦大声回答:“不是卖身,王妃娘娘要买也不买你们这些老弱,是雇佣,雇佣懂不懂?谁都能来,只要有手有脚的都能来,不管男女老少,都能来!”
这些话无异于水入油锅,瞬间令人群沸腾。
刚才担心自己孙子会饿死的那个老汉第一个站出来,他颤巍巍问:“我能来不?”
张管事瞥了他一眼,大声回答:“能!按劳分配,捡着你自己能做的事情做!”
有了这老汉在先,其他贫民当即跟在后面纷纷登记,一个个全都在心里暗道侥幸。
王妃娘娘没说的,活菩萨啊。
“今天要做的事,是给王府的田翻地。”张管事招呼所有人跟上,“有多少人来多少人,老人和小孩把地里面的土块树根捡走,青壮负责翻地,两天之内我们要把所有地都翻完,再种上王妃娘娘发下来的种子。”
一群老弱病残跟着他,浩浩荡荡的离开王府出了县城,其实,昔县这个弹丸之地,县城里外相隔不过几里地,城里面除了做苦力之外,有时也会去城外面捡野菜,对于翻地并不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