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晌,方才轻启薄唇,“如此,林某在此谢过徐太师了。”
李世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而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落入李世的耳朵里,令其不由眉间一蹙,隽美的脸庞瞬间黑沉了下来。
徐谓之先随意一步看见他,隧颔了颔首,轻声唤道:“太子殿下。”
话出之时后者方才朝其望去,正欲与其挥手之时,他已然越过其等,朝他们身后方向的承安殿而去,想是去见楚王的。
见他如此冷漠的模样,随意不禁挠了挠脑袋,小声喃喃:“他一向这么无视别人吗?”
声音虽小,却叫旁的徐谓之尽数听了去,唇边噙了丝笑,“有的人,还是不要肖想的好。”
肖想?
谁肖想谁?
随意收回视线正欲与他理论,可是周身早已没有徐谓之的身影。
她不由怵在原地,墨色的眸子里满溢着狐疑。
奇怪。
不止李世奇怪,徐谓之更是怪异,总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语。
如今想来,要在这凡界过活,也不比在九天之上轻松。
此时的李世正站于承安殿上,听着父王方才所言,暗了暗眼眸。
五日后的祭祀大典,竟交给了林渊与徐谓之主持。
且不说往年都是父王亲自主持,而今却交给了两个外人。父王未免也太过信任徐谓之了罢,就连林渊这个只见过一面的人都允其一同共持大典,就因为他是徐谓之引荐的?
看来此人委实不简单。
莫非先前在密林之中的相见也不是偶然,而是特意安排?那他接近自己究竟有何目的?
“太子?”
楚王的声音终于将李世的思绪拉回了现实,他应声抬首,拂袖应是。
“朕也乏了,若无其他的事,便先退下罢。”
“是,儿臣告退。”
……
不知怎的,上一回进宫尚且记得方向,翻过了几道宫墙便也就顺利的出去了。而今日却是在这宫中弯弯绕绕了许久,仍在原地打转。这么大的地方,却也不见有个人影。
果然,随意这个不识路的毛病当真是雷打不动,万年不变哪。
走了将近一个时辰,不禁有些气馁,忽然心生一个荒唐的念头。
——不若就在这宫中找个无人的寝殿歇息算了。
正当她欲实施此想法时,身后却传来了一阵簌簌的脚步声。
闻此声犹如见救星,旋即回身望去。可瞧见的却是从承安殿归来的李世。
李世见到她亦是有些讶异,心想他都离开这么久了,怎么还在宫内,且是孤身一人。
“太子殿下,好巧。”
诚然,这个招呼打得甚是尴尬。
“你怎么还在这?”
随意讪讪笑道:“说来惭愧……这皇宫委实太大了些,犹如迷宫一般,在下迷了路。”
李世闻言扯了扯嘴角,幽幽磨出三个字,“没出息。”
不过这话她却没有听清,遂又上前问道:“你可否带我出去?”
话落,后者不语。少顷才道:“你把本宫当成引路的太监了?”
随意顿时被他噎的哑口无言。
回过神来方觉不对劲。
她这是被一个小屁孩给教育了吗?
自己可是活了十几万年的神仙,而眼前之人不过是弱冠之年的凡人罢了。
想罢,便又寻回了气势来,直了直身板,“你若想当太监,我还不乐意呢。”
“你说什么?”李世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好似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
见他如此惊骇模样,随意心下释然,唇边泛起一片得逞的笑纹,施施然朝前步去。
到底走不走的出去她已不在乎了,眼下痛快最为爽利。
李世怔在原地,攥紧了垂于身侧的拳头,沉声道:“站住!”
此话一出,随意不仅没有停下脚步,反倒走的更快了些,颇有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之意。
见此,他旋即大步至前将其用力拉住,双目薄赤,愤意涌上来一字一顿道:“你是徐谓之的人,所以这么嚣张,是么?”
这话的确将她给听懵了,下意识地拧了拧眉毛,不语。
殊不知她的沉默落入李世眼里就等同于默认一般。眼底浮现一抹失望与戾气,登时松开了她,负手于身后愤愤离去。
徒留随意一脸不明所以地站在原处,几欲发作。
忽然觉得自己这次下凡委实草率,李世这人除了生的好看以外,简直无甚可取之处。不仅倨傲自大不可一世,还尽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语。
此刻的她只想回到逍遥境,狠狠地拥抱她那两个可爱的徒弟,方能一解烦郁之苦。
可是眼下就这么回去了总觉得不解气,好似落荒而逃一样,颇为狼狈。
一番思忖下来,还是决意先回府上再做考虑。
待到酉时,她才好不容易走到通顺门,出了宫。
落都城内,最富盛名的便是迎天酒楼。如今来此凡尘一趟,必然是要前去一探究竟。
迎天楼外来来往往的人群众多,摩肩接踵。好容易挤了进去,方才瞧见里头一番天地。
灯火阑珊,摇曳星灯高挂于十丈房檐之上,一段又一段的絮带缠绕于横梁之间,垂下优美的弧度。
再往里走些,方能步至水榭亭台,湖面漾起的点点涟漪伴随着晚风拂过,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女子穿着亮丽的罗裙和翩翩起舞的羽袖站在船头,奏着相思曲,舞着相思步,既妩媚又不失甜美。
随意寻了个佳座,于此饮着美酒,赏着佳乐,可谓乐哉。将今日所忧虑之事通通抛之脑后,享受着此刻的怡悦。
良久,桌上的酒樽空了一杯又一杯。只见她抬着迷澄澄的双目,望向旁的美景,喃喃自语,“不踏红尘,谈何入凡?此等佳境,妙哉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