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汐颜应付着,目光早就四下看了个便,偌大的国公府后院草木一新,一派春机盎然,早春的迎春、丁香开满了院子,却因为天刚转暖,没有夏日的姹紫嫣红。
不过,这穿的色彩斑斓的高门贵妇,也着实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看来这个国公府真是有些地位的,后院的女人张罗个茶会,竟然这么多人捧场。
“沈夫人……”
一声苍凉的轻唤传来,听着竟然有些许耳熟,楚汐颜扭头,竟然见到了面容枯槁的迟兰香!
她的穿着打扮依旧精致,但是眉宇间已经没有往日的神采,扣髅着一双眼,眼底的乌青就算是施了粉也清晰可见,这一走过来看见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看来这半年多,她这位嫡母过的如同炼狱?
“哎呦,楚夫人,我不是让你在屋里等着吗?这里这么多人呢,燕王妃也在,可不要被你冲撞了。”
国公夫人立刻就变了脸色,不见了刚刚的和颜悦色,神情反而有些尖酸刻薄。
“是呀,自己什么鬼样子心里没数吗?竟然还有舔着脸来这样的场合。”
“听说燕王妃出阁之前,这位夫人可是想尽了办法的糟践人,难道是最近听说燕王妃得宠,特意来攀亲戚的不成?”
“要我说呀,这楚玉颜得了疯病,怕是有人坏事做多了得的报应吧?”
“前些年仗着自己的女儿是京城第一才女,在咱们面前是何等的耀武扬威,还妄想着能和太子攀亲,如今就像是一滩烂泥,太子殿下可是一脚都不想沾染呢……”
周围一群半老徐娘嘁嘁喳喳说闲话,这样的诛心之论一点都不避讳迟兰香,说的声音之大,全都不必仔细听,每一句都清晰的很。
眼见着迟兰香的脸色愈发苍白,楚汐颜也跟着冷了眼。
现在是怎么样?难道是国公府特意安排她来看迟兰香出丑的吗?就因为她曾经虐待过她,所以让她亲眼看着她被这样羞辱?
“国公夫人这是何意?难道今日来的这些贵眷,都与侯府夫人有怨不成?”
张嬷嬷看着这场面,心里便已经有谱了,为何这素不往来的国公府要三番两次的去请自家王妃,想必按的就是这份心吧?
她们知道王妃和迟兰香结怨颇深,所以特意叫了这么些人,以糟践迟兰香的方式,向自家王妃讨巧吗?
“哎呦嬷嬷,您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我们国公府办个茶会,怎至于把这种人请来?全是这贱妇,还以为自己是侯府夫人,偏要来我府里结交。”
“什么?你再说一遍!”
迟兰香的脸色苍白如纸,她向来都是心比天高,自从那日在宫里出了事,墨元皓弃她们母女如敝履,顷刻之间变得一无所有,而且受尽了官眷贵妇们的冷嘲热讽。
曾经有多风光,如今就有多落魄。
但是她再怎么失意落魄,也不至于向这些人摇尾乞怜,她出身高门,又嫁给了长宁侯,何至于此!
“你说今日你府里设宴,邀我前来赏花,如今竟叫了这些个贱人羞辱与我!我迟兰香还不屑于舔着脸来你们国公府巴结!”
迟兰香拼尽了力气嘶吼,整个人看上去失了所有优雅,乍一看去女鬼一般。
狠狠地甩了袖子,便转身离去。
“站住!”
楚汐颜看着她几近落荒而逃的背影,但是气势依旧不减当初,不禁冷声喝住了她。
迟兰香回头看她,一双眼里满是涨红的血丝,她此刻复杂的眼神里填满了怨毒、愤怒,甚至还有一些不甘,就这样死死的瞪着她。
周围的贵妇人们早就做好了一副看好戏的准备,迟兰香被燕王妃叫住了,未出阁时的多番羞辱,看来今日要一并讨回来了。
“王妃息怒,这贱妇贸然前来污了您的耳目,都是妾身的不是,现在满京城都知道她为人歹毒,今日也算是为王妃您……”
“啪!”
国公夫人连忙上前卖乖,连哄带捧的要说上一番,脸上却硬生生挨了一巴掌,满院子的贵妇通通愣住,眼前的一幕来的猝不及防。
火辣辣的疼打断了她的话,双手捂住自己的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满脸冰霜的楚汐颜。
“我说怎么与国公夫人素不相识,却多次相邀来赏花,原来存的是这份心思,夫人好算计,知道我与迟兰香不合,故意布置了这一番景象,让她受尽奚落,在这么多人面前被肆意践踏,好一副攀高踩低的嘴脸。”
“王、王妃……妾身可是站在您这边的呀,妾身只是气不过她仗势欺人……”
“说白了,怕不是沈国公听到了什么风吹草动,才要用这样的方式来讨好我燕王府。”
“王妃息怒,妾身只是听说您前些日子拜访了大将军府,想着燕王殿下近日是不是有体恤官员的意思……”
“所以夫人就打算用这件事来当做讨好我的手段?你怎么说也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没想到手段竟然如此卑劣!”
“王妃……”
“迟兰香就算再不堪!也是长宁侯府的夫人,一品的诰命,岂容得你们出言不逊、肆意作践?左一句贱妇,右一句烂泥,说的可是我长宁侯府的人?打的可是我长宁侯府的脸?原来沈国公素日就是这般管教自己的后院,竟然纵容自己的夫人聚众闹事,置我长宁侯府于何地!在场的每一个,怕不是都要得罪我长宁侯府不成!”
一番厉声呵责,直教在场的女眷脊背发凉,双腿一软纷纷的跪在了地上。
她们怎么会想到,燕王妃竟然是这样的性子?朝堂之上都是男人权衡,后院的女人之间免不得要见风使舵。
今日之事照大家来看,都觉得以燕王对她的宠爱,她定是不会放过欺凌过她的嫡母,所以才来凑这个热闹,期盼着日后有什么能在燕王殿下面前说上话。
可是如今,竟然是惹恼了她吗?她竟然在帮着迟兰香说话!
“我今日话就撂在这里,诸位夫人平日里得闲就去吃席看戏,不要自作聪明的给自己找麻烦。我燕王府不屑于与任何官员往来,长宁侯府也不是谁都能欺负的!你们若觉得日子无趣非得在我面前找不痛快,那可别怪我去你们府上掀了你们的屋顶!”
冰冷的措辞吓得地上的人瑟瑟发抖,迟兰香却直接愣在了那里。
她今日的惨状跟楚汐颜脱不了干系,如今她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维护她?
“看什么看!曾经长宁侯府的一品诰命夫人去哪了?恶毒刁钻的手段只懂得对我用吗?竟然任人欺凌到这般地步!多行不义必自毙,自己有本事谋划,就要有本事承担后果,你以为你失意了一蹶不振是你自己的事情吗?是我整个长宁侯府!我的父亲浴血沙场几十年搏来的功名!长宁侯府的府邸还屹立在那里,父亲也没有休妻的念头,你竟然能落魄到这般田地!”
嫌弃的瞪了她一眼,楚汐颜转身就出了国公府,上了燕王府的马车,坐在里面闭目养神。
“王妃今日行事吓了老奴一跳呢。”
张嬷嬷在马车旁随行,试探性的跟她说话。
迟兰香和楚玉颜,她是亲眼看见她们惨不忍睹的样子的,那可是她家王妃亲手干的,没想到有朝一日,她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半响,才听到楚汐颜叹了一口气。
“是啊,我也被自己吓了一跳呢。按理说,我该随了那些女人的‘好意’,把迟兰香狠狠奚落甚至是教训一顿。可是终究,我竟然没有。”
“王妃……”
“张嬷嬷,你说,我刚刚维护长宁侯府的样子,是不是似曾相识?”
这一问倒是让张嬷嬷晃了神,却是在一阵细想之后,浅浅的笑开了。
明知道被其迫害、明明心中厌弃,却不容许外人置喙半句,这样的事情,可不是似曾相识吗?
“王妃之举,像极了咱们家殿下呢。”
“哦,是啊……真是完蛋,学谁不好,偏要学他,死要面子的顽固分子。”
叹息着嘟囔了一句,惹得张嬷嬷微笑摇头,便不再搭她的话,跟着马车回燕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