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成娇字字诛心,章老夫人便沉默了下去。
她从前从没有发现,这个小丫头,竟是这样的牙尖嘴利,说出来的话直捅人的心窝。
问她对孩子有没有愧疚……?
章老夫人自嘲的笑了一回:“丫头,你不在这个位置上,如何知道我的难处?薛家从前也是家大业大,你母亲一个人支撑着,难道就不辛苦了?缘何你二叔几次三番闹上门,她都由着你二叔去了,不过是门庭难支,不想再徒生事端罢了。”
薛成娇感觉呼吸一窒,心跳漏了半拍。
她吸了吸鼻头,往崔旻身旁靠了靠,小手一伸,拉上了崔旻的衣角,稍稍扯了扯,不愿再与章老夫人多说什么。
愧疚此二字,只怕这位老太太到此时都是没有的了。
崔旻心里也难过的厉害。
一面是亲姐,一面是自幼待他亲厚的祖母。
祖母有祖母的难处,他身为宗子自然能够明白。
可是这样的做法,未免也太极端了些。
崔旻反手在薛成娇手背上拍了一把,上前两步去,盯着章老夫人看了许久:“祖母……”
章老夫人被他这悠悠然一嗓子叫的心下咯噔一声,她立时抬了抬头,侧目看崔旻。
待看仔细了崔旻的脸色与神情后,才将眼睛略眯了眯。
那样的神情——犹豫,纠结,又带着一抹释怀与解脱。
他,想做什么?
章老夫人如此想着,便也如此问了:“你想做什么?”
崔旻没有再跪,只是平着声回她的话:“祖母教养孙儿一场,孙儿从小便知道自己身为宗子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可是自孙儿进京之后的这大半年中,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朝堂也好,亲族也罢,一桩桩,一件件,都让孙儿深感疲累。”
章老夫人呼吸倏尔便加重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话……只怕他后面的话,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她左手死死地攥着手臂下的隐囊,抿着唇一言不发。
崔旻深吸一口气,才将后话整理了一番,说与她听:“从京城回来之前,孙儿在清风殿与陛下请辞了。”
“你……”章老夫人面色骤变。
可她将要训斥的话还没说出口,崔旻便已然又回了话:“可陛下没有允准。后来孙儿便想,朝堂与亲族之间,孙儿终究难以两全,本来一心犹豫……可今次四婶带了慧真过来,孙儿才知道,祖母原来竟是打了这样的主意。”
他一面说着,一面自嘲似的哂笑:“当初祖母说有意将成娇说给我,我满心欢喜,也十分感谢祖母,虽然也担心过昱哥儿,可后来他那样……我委实失望的很。谁成想,祖母竟是要一手托着袁家,一手拉着谈家,还不忘拉上成娇这样一位陛下钦点的县主……祖母,您究竟还有多少算计,是孙儿不知道的?”
章老夫人被他问的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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