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这种可能,皇后死死地攥住了拳头,嘴唇都被自己咬变了颜色,心里又恨又委屈,脸色也跟着一阵青一阵白。
皇上昏厥那天,病得那么厉害,明知道她的毅儿就跪在门口,却惟独召见了聂暻,如今明明醒着却将她堂堂皇后拒之门外,这样鲜明的对比让她一时间根本无法接受。
“李公公,本宫找陛下真的是有要事相商,麻烦再去通报一声,就说是本宫来了,陛下不可能不见的。”
她竭力说服自己刚才是幻听了,强压着心里的恨意和不甘,破天荒纡尊降贵给一个阉奴低头,顺便给旁边的侍女递了个眼神,马上一袋装的满满的银子被塞到了李公公手里。
可李公公完全不为所动,将银子推回去之后摇了摇头说,“不是奴才不帮娘娘您,实在是银子是小脑袋为大,奴才还想要自己这条小命,既然陛下下令不见任何人,即便您是皇后,奴才也不能冒着被砍脑袋的风险放行啊。”
说着他一躬身子行了个大礼,“皇上若是相见娘娘自会召见,娘娘您如今还是请回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对皇后来说不啻于一记耳光,她的身份和地位不允许她在这里百般纠缠,更无法接受被皇上亲口拒之门外,这样的羞辱让她气的脸都变了颜色,但表面上的仪态还得端足,“既然如此,本宫就先走了,等皇上下次醒了之后再来求见,至于这一盒本宫亲手做的点心就留在这里,也算是对皇上的一份情谊。”
说完这话,她狠狠的剜了李公公一眼,撂下一句“好自为之”,转身就走出了大殿。
李公公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赶忙提着那一盒子点心走进了内殿。
“陛下,皇后娘娘已经走了。”
老皇帝拿着帕子捂着嘴咳嗽了几声,“嗯”了一声算是应下了,眼睛始终都没离开手里那本奏折。
“娘娘她……还留下了一盒子点心,说是她自己做的,陛下现在有没有胃口,要不要先尝一尝?”
“不必了,直接全部扔掉。”
“……啊、啊?”李公公愣了一下刚要转身接着惊讶的睁大了眼睛,“陛下……这是皇后娘娘送的啊,都、都扔了?”
“别让朕再重复第二遍。”老皇帝抬头目光冷凝的看了他一眼,再次低下头的时候哑声开口,“处理完这东西之后,回来帮朕磨墨,朕要下一道圣旨,明日早朝之时,由你去告知文武百官。”
李公公听得一头雾水,而老皇帝苍白消瘦的脸上却露出一分戾色,他不可能任由王家人永远猖狂下去,如今是个再好不过的契机,该是收网的时候了。
大晟三十七年,暮春。
随着一道圣旨的落地,大晟朝堂史无前例的掀起了一场暴风雨,在太子聂毅和李校尉虐待百姓,纵火施暴一案中,竟抽丝剥茧一般扯出一个巨大的利益网,经调查,猖狂了数十年的王氏一族,以援助军营为幌子,大肆在民间搜刮民脂民膏,鱼肉百姓,强取豪夺,又与民间商贾相互勾结,中饱私囊,大发国库和战争财。,
不仅如此,王氏利益集团之间还有官官相护,结党营私,贿赂上级……等种种嫌疑,因此以王国邦为首的整个王氏外戚,但凡是有官衔和军衔的,该杀的杀,该贬的贬,不管是否牵涉其中,通通连降三级。
至于王国邦这老狐狸因为还没抓住他的切实把柄,且根基深厚,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并没有被直接处决,而是以管教不力为由最大限度的夺了他的权,削了他的藩,让他直接被一撸到底,从一个万众敬仰的镇国将军,变成了一个毫无品级只是皇家外戚成员之一的闲散“国舅爷”,除了还剩一颗脑袋以外,彻底变得一无所有。
而聂毅身为太子,又是王家一族的直接上级,犯下这么大的错,按说绝对不可能再保住太子之位,可他却意外成了这道圣旨中获罪最轻的那一个,除了被封了东宫,需要每日禁足反省以外,竟然就没有其他更严厉的惩罚。
在朝堂之上,听到这个消息,全场哗然,连聂毅自己心里都为之一惊,他本以为这一次自己一定凶多吉少,就凭之前老皇帝惟独召见聂暻也没召见他这个举动,就足够让他明白多半保不住这太子之位了,谁想到如今竟是吉人自有天相,说到底他的身份是跟聂暻这些庶出的儿子不同的,老皇帝再怎么说也得顾忌这个。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翘了起来,还没等露出一抹笑容,圣旨竟又突然宣布了一个更加劲爆的决定。
“朕日感身体不支,有心无力,但荒废朝政实乃诛心,朕亦愧然,而靖亲王聂暻,敦厚贤良,文韬武略,实乃国之栋梁,朕心所归,故即日起,封摄政监国一职,全权代朕处理朝政,钦此——”
一句话落地,在场的文武百官连哗然的都忘记了,全部呆愣在当场,整个大殿一片死寂。
国有太子,却特设监国,这等于让聂暻这个亲王直接架空了太子啊!
如今皇上重病卧床,身为太子和未来的储君,这个时候完全应该顺理成章的接手一切,治理朝政,可现在有了聂暻这个监国,“太子”二字就完全成了一纸空文,除了听起来名正言顺以外,根本就成了一个没有任何价值和实权的摆设!
就在所有人都呆若木鸡的时候,聂暻走到大殿中央,白衣如雪,脊背如松,垂下的目光敛气幽深的眸色,一撩袍子跪地行礼:“儿臣聂暻,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