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着又冲到河边,“小舅小舅看这里。”王四叔抬头就看见少年在岸边冲他挥手,“是浩浩啊,你怎么过来了?”王四叔问道,“我来看你们抓鱼啊,你们抓到没?”他笑着问道,从河里传来一阵笑声,“浩浩,你怎么只跟你四舅讲话,怎么我们仨你就不管了?”说话的是王老二,他站在河边朝他笑道。
他听完回答嘟嘴回答道,“因为是四舅成亲啊,又不是二舅你成亲。”“你这臭小子。”王老二听完作势要上岸揍他,他一惊忙躲到王笑笑身后,大叫道,“妹妹救我。”他这话一出让旁边其他人都笑起来,王笑笑努力稳定身形才不至于被他带倒,默默叹口气。王芳芳从后面赶上来的时候就是看到的这副场景:赵挽浩躲在王笑笑身后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听他说完旁边的人都大笑起来,连她平常不怎么说话的爹也一脸笑意地看着他们,凭什么?凭什么他们每个人都可以这么开心?
今天的鱼是大丰收,为了明天能更好的上菜,所以王笑笑提议今天可以炸了放在这,明天直接上。女眷都去了厨房帮忙,客厅里留下的都是男人。见一直没有人跟他说话,坐那半天的赵姑父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不是我说,四弟,怎么说你也是读书人了,怎么还那么不讲究?”说完看了他一眼。
王四叔正在跟王老二说话,因为去下河摸鱼,所以他穿的是一身打了补丁的粗布衣服,脚上是一双草鞋。他听他说完笑着回答道,“都是在自己家,用不着讲究什么?”赵姑父听完哼了一声,“你就是罔顾读书人的脸面,要是被人知道你天天跟个泥腿子一样,谁还会看得起你?”
王四叔听完也变了脸色,还是强忍着怒气开口道,“我本来就是你口中的泥腿子,这并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赵姑父听完还想说些什么,就听王老二凉凉开了口,“是啊,有些人就是命好,能娶个好妻子,光嫁妆就能养活一大家人了。”
他这话让赵姑父涨红了脸,“你,你在说什么?”“我在说什么?我说什么自有人清楚。”王老二喝了一口水漫不经心说道,“你再给我说一遍……”赵姑父气急向前走一步,“好了好了,姐夫,我前两天得了一本新书,在我房间,你要不要看一眼?”王四叔连忙上前拉着他道。
“放开我,我自己能走。”赵鹏甩开他的手,嫌弃地扇扇身边的鱼腥味,故作骄傲地向外走去,王四叔怕他出什么幺蛾子,只好跟他一起。
待两人走后,留下了沉默的父子三人。王家之所以现在这么穷,除了一直供家里的孩子读书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王大姑。当年王大姑是家里唯一的女儿,王家当年还算是有钱,所以一并送她上了学堂,后来读了几年书之后便不再读,回家跟着李氏学刺绣和做家务,但就是这样,王大姑觉得自己读了几年书,看不上村里的泥腿子了,一心想嫁个读书人。
然后就在一次元宵节灯会上碰上了同为读书人的赵鹏,按说这郎才女貌也算是一段佳话,奈何这赵鹏家很穷,只有一个寡妇娘,但是考虑到女儿喜欢,王老爷子夫妇也就准备答应的。但是这赵鹏的娘却是一个难缠的,仗着自己儿子是读书人,竟然一开口就要十两银子嫁妆。
问彩礼呢?什么,你说就娶一村姑,她还想要彩礼,这不就是卖女儿啊,所以王老爷子和李老太是坚决不同意。但是王大姑不啊,本身就看不起乡下人,这个时候认识了赵鹏,哪还会同意以后再嫁到村里呢。所以在家闹起了绝食,前几天的时候李老太还很硬气,觉得她饿了就会吃,可是王大姑整整饿了三天都没叫唤。
李老太知道自己输了,同意出十两银子,但是以后断绝母女关系,王大姑咬咬牙同意了。原以为能做成为官夫人的美梦,但是这赵鹏考来考去也不过是个秀才。最过分的是他的老子娘不是个好东西,王大姑嫁过去之后,她就什么都不干了,摆足了婆婆的架子。王大姑是白天下地,晚上绣花,出阁前的浪漫情怀,就在这生活的繁琐中被磨光了。
想着已经跟家里断绝关系,所以这些苦她一声不吭,而那婆子见她娘家没有来过人,就欺负她欺负得越来越肆无忌惮,在她第一胎生下赵婉诗之后,因为是个女儿,坐月子的日子里,她婆婆是一碗水都没给她端过,更不让赵鹏进他的房间,说是生完孩子晦气。
王大姑最聪明的就是她并没有把嫁妆交给她婆婆,就算她婆婆怎么说,她就是不交,这也是她婆婆磋磨她的原因,在一天村里有个人过来串门顺便看看她生的小孩时,她偷偷给了她一两银子,让她帮忙去王家村找她爹娘来,那妇人看在一两银子的份上动了心,隔天就把消息传到了王家。
王家直到那个时候才知道自己女儿生了孩子,并且还过得这么惨,当天喊上了家族里的人打过去。去了赵家李氏才发现,赵家一个人都没有,而自己的女儿正抱着外孙女在炕上哭,一摸炕都已经凉了,那可是冬天啊,她的女儿和外孙女还没出月子啊。
当场,他们就把赵家砸了个稀巴烂。她带着女儿和外孙女先回了王家,剩下的人继续在赵家等着她婆婆和赵鹏回家。
不知道那天赵家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经过这件事之后她婆婆大病一场,后来的身体就一直不太好,没过几年就去了。赵鹏一向是自大而懦弱,他娘走了,他也没有主心骨,事事依靠着王大姑。
王大姑在她婆婆死后,一下子全部卖掉了村里的房子和田,凑钱在镇上买了个小院子,并且不让赵鹏再参加科举了,而是让他在镇上找了个坐馆的活计,当起了教书先生,这赵鹏虽然说有很多缺点,但是在大方向上也算是有贼心没贼胆的那种,所以一家四口这些年倒也过得安稳,至于王大姑是不是后悔这种事,没有人去问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