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记忆的尽头,他终于看到“自己”。
——万而为一,一而为万,只余下统合意识的橙红色大海。
——【人智统合.永不灭没之伊甸】
——永无休止的厮杀争斗着,以血与铁为主题,不断向上攀升的永恒螺旋。
——【争斗螺旋.奔走无间之兽群】
——没有过去与未来之分,命运被无数灰黑圆环所囊括,一次又一次重复着往复运转的机械轮回。
——【乌托邦.机械空想天国】
——一切皆是空虚黑暗,唯有一个消瘦人形盘坐着的灰色世界。
——【一神论.绝对至上神权】
选择抛弃个体的独立性,成为无条件理解信任的集群意识。
选择将争斗之理刻入血脉,成为追逐着“向上”这一目标的兽群。
选择将一切执行的权利归于不会出错的机械,永远保持着“正确”“合理”“利益最大化”。
选择将一切寄托于“神”,为了未来让神重新将人类流出,从而牺牲现在所有的一切。
……
……
……
这些于苦厄之河尽头浮现的,全部都是“巴萨罗谬”。
或者说,“巴萨罗谬”们为了拯救世界,从而选择的种种方案。
相比起这些已经能称得上“成功”的结局,巴萨罗谬眼中看到的更多则是连选择以这副姿态活下去的余地都没有,直接死于半途的未来。
“过去被旧神占据、现在被歪渊侵蚀、未来被神孽主宰,不论是三者之中的哪一者成为主导,属于人类的历史都将倾覆。”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的过去……以及这个世界的未来。一个不论你如何去努力,最后都注定毁灭的未来。”格里高利一直以来的笑呵呵缓缓褪去,声音淡漠而冰冷,像是这一切根本与自己无关一样。
一半是神、一半是人,以人类之身上达天听、解读神意,不为任何情绪所累、绝对完美且永远不会出错的的神之容器。
这一刻,他方才展现他原本作为“神之半身”的教皇所应有的姿态。
“——不要问篝火该不该燃烧,先问寒冷黑暗还在不在。”
“——不要问子弹该不该上膛,先问压迫剥削还在不在。”
“——不要问正义事业有没有明天,先问人间不平今天还在不在。
“仅是如此而已。”巴萨罗谬只是轻声呢喃,摇了摇头,反问道:“我现在是第几次?”
“现在是第一万零七百九十七次。”
听到这话,巴萨罗谬脸上重新浮现自信而坚定的笑容,丝毫没有受到那些记忆的影响,忍不住失笑道:“才只是一万次刚刚出头啊,看你这副样子,我还以为都快百万次了。”
“只是一万次而已,就像是我说的那样,如果这一万次不够那就再来两万次、十万次、百万次、千万次,哪怕是亿次、兆次也好,哪怕是直至永劫无量的尽头也好,只要这群家伙还没有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我就绝不会因此而放弃,甘愿承认失败。”
“最多也只不过是重头再来而已,你看现在,这一次的经历不是比以往好多了吗?”巴萨罗谬的脸上丝毫没有浮现畏惧之色,满心愉悦和期待。
“一切的改变,会从这里开始。”男人无比肯定的下了断语。
“这是你一次和我这么说。”格里高利有些意外,在他的眼中,并没有看到这一种未来。
“你看,这就是发生在你眼前的改变。”巴萨罗谬笑了起来,再一次重复。
“一切的改变,会从这里开始。”
“你这副样子……让我想起了圣子大人。”老教皇叹息道。
“我和那位最初的弥赛亚很像?”巴萨罗谬饶有兴致的问道。
在教团圣典的内部正式版本中,有两个最为重要的转折篇章,一者是亚伯兰蒙受天启,创立了教团,为接下来喀难的诞生奠定基础,一者则是有关于这位圣子的诞生、死亡以及复活。
在传说中,正是这位最初的弥赛亚以自己的死为代价,留下了如今用以维持人类史存在的真十字架、圣枪、圣钉、圣骸布几件独一无二的圣遗物。
自此之后,旧神陷入沉睡,神代与人代分割,三重历史的格局得以确定,神的从此归神,人的就此归人。
要说巴萨罗谬最为敬佩的几个人,这位最初的弥赛亚同样在其中位列前席。
“是啊……确实很像,都是一样的愚蠢到不可救药。”格里高利脸上的淡漠褪去,恢复了更近似于人的模样,无奈叹息道。
“就当是我作为一个年长者给你的忠告吧,在我还能保持战斗力维持常世局面的这个时间点,不要再去像以前那些失败了的你那样,不顾一切的去追逐力量。”
“现在,还不需要你这么去做。”
“为什么?因为你在这里看到的那些未来吗?”当听闻老教皇再次提起这个话题的时候,巴萨罗谬顿时皱起眉头。
“与那些东西无关,这只是我单纯作为一个年长者偶然间生出的预感而已。”
似是感叹,似是疑问,格里高利低声向着巴萨罗谬说道:“你觉得……是什么东西造就了你的这种独特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