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死了。
死在了到达高塔的前一天。
草草埋了老头子回家后,江离一个人在窝棚里待的发闷,才想起老头子的孤独。
这个干瘦的几乎只剩下一身老骨头的老人,一辈子没吃过饱饭,也没个朋友,死前眼睛还瞎了一只。
江离突然明白了平时老头子为什么总是嫌日子慢,
确实难熬。
现在老头子也走了,至此江离再也没有了亲人,世道也更加艰难。
轰!——
窝棚外传来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炸裂了,紧随其后的是惊天动地的警鸣。
江离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黑的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荒野的夜风冷的刺骨。
江离裹了裹紧身上单薄且破旧的衣服,不自禁的打了好几个寒战。
这身皮还是老头子拼死从一头恶堕口中抢过来的。
寒冬腊月,荒野的夜色仿佛被冻住了一样,到处都是尸体,有怪物的,也有人类的。
那只老黄狗也死了,被人用绳子吊住脖子绑在树上,麻雀叼走了它的眼睛,剩下的肉也被饥饿的人们分走了,最后只剩下一张空荡荡的皮。
江离转过头。
人的死亡,并不比那张皮温和。
……
轰鸣的警铃声中,
那座高塔独有的穹灯亮了,仿佛深渊的眼珠,无情而冷漠的盯着在场每一个生命。
不远处,流民们拼命的叩拜着,祈求着,女人们在哭喊,哭喊声中夹杂着木头燃烧迸裂的吱吱声。
令人耳膜几欲震裂的嗡鸣声,让恐惧的孩子们几乎丧失意识。
人们因为恐惧紧紧的抱在一起,男人的眉头紧锁,脸颊煞白,脏泞的脸上划过温热泪水,满是激动的望向这末日景象。
所有人都开始向那道穹灯亮起的方向汇聚,形如朝圣。
光,在荒野代表着拯救和希望!
……
“喂,是不是这次之后,我们就是陌生人了?”江离突然停下脚步,轻声问道:“可我舍不得你。”
流民熙攘,疯狂朝那座高塔的方向挤去。
唐小七的心猛地怔住了,脚下的步子再也挪动不了,她转过头吃惊的看向江离。
心脏比面对恶堕时跳得更快,唐小七神情有些错愕,心中却有几分欢喜。
“你不会信了吧!”江离突然换了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揶揄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大笑一声转身跑开。
“你!”唐小七气极跺脚,却拿江离没办法,只剩下一个人愤愤的站在原地,小拳头紧握。
这个坏家伙捉弄了她整整半年,抢吃的都是常规操作,经常无缘无故泼她一身水,甚至在众人面前喊她臭娘们。
总之就是讨厌的不行!
……
……
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生存,恶堕并不是最大的敌人,比这些凶残怪物更令人绝望的,是失去希望后的恐惧。
而眼前这座庞大且高耸入云的黑色巨塔,就是人类最后的希望!
在所有人疯狂的呼喊声中,荒野寂静的夜彻底沸腾了,大地都在颤抖,穹灯绚丽刺目的强光照得天空亮如白昼。
在人们刺耳的尖叫声中,一座宛如宫殿一样的庞大建筑缓缓降了下来。
“快看呐,是高塔猎荒者部队!”
“我是在做梦吗,天呐,我看到了什么……那道光,是觉醒者大人!”
“是觉醒者啊!”
……
猎荒者部队是高塔外出执行战斗任务的特殊部队,每年都会从荒野中选择一部分天赋异禀的年轻流民,这也是流民们进入高塔最理想的途径!
能成功进入猎荒者部队的毕竟是凤毛麟角,只有具有某种独特天赋的人才有这个资格,九成的人从出发的那一刻,就注定只是一个陪跑者。
他们来自“空山”的各个避难所,为了渺小却真实的希望,铤而走险来到这里。
每天都有人死掉,而后又有人陆陆续续不断补充进来,生命在这片土地显得那么廉价而脆弱。
今年,
高塔对荒野流民收容的考核标准又增加了一条,在一场小型F级围猎灾难中幸存下来!
大多数流民都对此表示不屑,能在荒野活下来的人,少不得与F级恶堕周旋,对于这种最低级的恶堕,人们有着丰富的经验。
但,所有人都忽略了夜晚带来的难以想象的额外压力!
江离的眉头在警铃声响起的时候就蹙了起来。
暴露在空旷荒野的人们无疑会因此成为活生生的靶子!
江离的目光停在上空。
那座巨大平台上,隐约有几个人影,像是在看一场无伤大雅的围猎游戏。
这些疯狂的流民,都是这场游戏的猎物,而猎人,正在靠近……
吼!
一声突兀的咆哮响彻在夜空,疯狂的人们开始停下脚步,面色恐惧的看向四周。
夜晚的恶堕,比白天更强大!
“不好!是恶堕!”
“天呐,这么多!我们该怎么办!”
一双双猩红的嗜血眼瞳在黑暗中若隐若现,此起彼伏的咆哮声激荡在所有人心中,人们刚刚沸腾的热血开始冷却。
没过多久,那些狰狞丑陋的人形怪物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在穹灯的照耀下暴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流民们,被包围了!
江离和唐小七背靠背贴在一起,警惕的看向前方。
在那里,一头三米多长的怪物正吐着信子缓缓向两人靠近。
怪物四肢粗壮,隐约能看出人形的脸上满是粘液,獠牙刺破皮肤伸出来,一条粗壮的尾巴布满了鳞片,宛如蜥蜴一样!
“是舔食者!”背后传来唐小七警惕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