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期看看他,卢阙郑重道:“麟王虽然智力不全,但大家也都知道,他是皇亲,麟地的旧部可能就是想试试,皇上会不会处置这个侄子,像当初您处置他的祖父和父亲一样。”
夏侯期的拳头握紧了又松开,他彻底别过脸,许久才说道:“他只是个傻子而已,留着,也不会有什么威胁。”
“可除了,麟地对云莱的威胁也可除去,”卢阙说,“如今麟地的皇族只剩下一个楚襄,若是他也没了,那些旧部也就不能借着楚氏再提什么复兴的事,到时把麟地的旧部整个换成我们的人,麟地才算彻底归入我云莱境内。”
说着卢阙便跪了下来,拱手道:“皇上,斩草要除根。”
夏侯期的拳头终于握紧,他闭上眼,“国师,你说的这个根,也是楚家唯一的一条根了……”
也是他夏侯期,和麟地亲缘最后的一点连接。
当初,他毫不犹豫的就斩杀了楚祁,而后对自己的舅舅楚彦也毫不讲情面,夺走他最爱的儿子,又时常以武力威慑,导致楚彦最后郁郁而终,留下的儿子们还互相残杀,如今只剩下一个傻子楚襄……夏侯期也不知道为什么,到了楚襄这一环,他的狠心似乎用光了。
最后夏侯期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说:“削去麟王的王位,将他永远幽闭在景籍内,在朕的眼皮底下,不会有人能利用他的。”
卢阙却还不放心,最重要的是,他觉出夏侯期是动了恻隐之心,他那个杀伐果断的皇上不再像之前那么果断了。
夏侯期抬起手示意他不必再说,然后张开眼看向卢阙,“国师,朕,当真只能是孤家寡人么?”
卢阙愣了一愣,心里生出些不安,可是没能回答出来。这个答案他相信夏侯期和自己一样,已经想过无数遍了,从来都是心照不宣,问出来,只是因为心境发生了变化。
楚襄就这么留在了景籍,说是幽闭,实际上就是夏侯期给他找了个大宅子让他住在里面,里面各种配置就和他在麟国一样,甚至因为景籍繁华,楚襄可以过得比在那边还好,只是不能出城罢了,但除了不能出城,楚襄可以在景籍城内随意的玩乐。不过即使如此,楚襄还是愿意时常赖在宫里,黏着夏侯期,对夏侯期有一种特有的亲昵,仿佛他也知道,这世间他只剩下夏侯期这一个亲人。
夏侯期自己对楚襄的感情也挺复杂的,尤其是看着楚襄依赖又亲昵的眼神,他时常会觉得心里会生出一股暖意,可伴随暖意而来的又是不安,还有些许愧疚。虽然在他的立场来说,他当初做的那些事都没有错,可到底,他是几乎灭了楚家。
从坐上这个皇位开始他便明白自己再没有亲人,两个叔父在登基不久就被他发配了,虽然是因为他们逼宫,他们两个一倒下,夏侯一脉中的其他势力处置起来就顺利多了,为了巩固皇位,杀的杀,流放的流放。没有办法,他要全力对付麟国,就先要保证自己皇位的稳固。在夏侯期的世界,任何一个和他有亲缘的人都有可能被乱党利用,威胁他的帝位,亲人,在他心里就相当于隐患。因此在初登帝位时,他除的毫不手软。
到最后,夏侯这一脉中只剩下一个夏侯翕还留在他身边,楚家,现在只有一个傻子楚襄。
这些年来,他从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一切,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心好像也能感受到那所谓亲情血缘带来的温暖,从他觉出,他竟然为夏侯翕的优秀感到自豪而不是忧患,对楚襄于心不忍,他就知道,自己应该是真的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