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中的薛定谔

第三百七十九章 往生

究竟是三十四岁,还是三十五岁?

寥寥生日那天,远在异国的文清焕发短信祝贺她的成长,文清焕说恭喜她又老了一岁。寥寥看着手机上陌生的电话号码与熟悉的署名感到手指间细微的震动,她未曾想到文清焕还记得她,更未曾想到文清焕与她相隔千里也同样能感受到她面目的变化。寥寥心底突然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感动。似乎文清焕就站在她的面前。文清焕的眸子是深褐色的,目光热烈,他直视着她,她在他的眼晴看到自己完美的形象。这个念头一直在寥寥的脑中徘徊,这个念头促使寥寥推掉所有的约会,她计划在文清焕炙热的目光中度过属于她与文清焕的美妙一晚。

寥寥要了一壶咖啡(寥寥忘了文清焕是不喝咖啡的)。在暧昧的烛光中依稀可见文清焕微黑的眼晴,寥寥在文清焕的注视下感到全身发烫,面颊绯红,就象一个少女沉溺于爱情中。文清焕的形象在烛光里越来越清晰,寥寥几乎能够感到文清焕正热情的审视着自己,寥寥像一盏被点亮的霓虹突然发光,刹那间在黑暗中不停的闪烁,寥寥的脸在一闪一闪的霓虹中绽放出从未有过的异样光彩。寥寥开始回忆她对文清焕的一次次拒绝,这个痴情的男人似乎从未放弃过对寥寥的热恋,他总是说寥寥的身上有一股水仙的清香(寥寥身上传说中的香味,其他人从未嗅到过。),他相信寥寥是上苍赐予他的水仙仙子。寥寥对文清焕的每一次拒绝仿佛都更坚定文清焕对寥寥的感情,或者可以这样说,文清焕对寥寥的强烈爱恋是在一次又一次的被拒绝中形成完满的。可文清焕最后还是选择了离开,走的那天没告诉任何人。寥寥只是知道文清焕走了,如释重负。

寥寥拒绝文清焕的历史像一根尖刺刺痛了她。自从文清焕走后寥寥像一尊高贵的雕塑突然失去了光泽。那些与文清焕同时追求寥寥的男人随着文清焕的出走像苍蝇一样飞离了寥寥的视野。从此寥寥在众人面前像一堵孤墙,无人去征服,无人去逾越。阵阵微酸顺着血管迅速扩散到的寥寥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寥寥把她的全部不幸归结于文清焕的离去,寥寥怀着对文清焕满满的仇恨逐渐衰老。

寥寥曾于某个黄昏漫步草间时被迎面走来的两位妇女惊呆。你可以从她们的外貌上看出她们身上流着同一祖先的血液,或者你可以猜想年长者为年青者的母亲。年长者的身体已严重变形,胸脯象两个未装满水的水袋悬挂于如桥墩般粗的腰际,双腿膨胀,赘肉随着身体前进的节奏间歇性的抖动。年青者的身体已经初显向年长者的迹象,腰宽腿细,就象一根被浸泡过久而发涨的巨型擀面杖。寥寥感到无比惊诧,似乎身体正迅速向年长者靠拢,她感到她的牙齿开始发黄,皮肤不再具有光滑度,满面皱纹,衣服已经无法阻止小腹下垂的速度,肚子象气球一样疾速膨胀。恐惧在寥寥的身体里不断壮大,几乎使寥寥陷于崩溃。

文清焕的短信使寥寥觉得自己依然年青,她似乎又回到了她的青春岁月,她还是那个充满无限魅力的年青女子。寥寥突然间是如此强烈的思念文清焕,思念越来越强烈,越来越不可抗拒。文清焕的轮廓,文清焕的深深的眸子像幽灵一样摄住了寥寥的思想,寥寥越来越兴奋,越来越幸福。寥寥忍不住要给文清焕打电话,她已经无法承受这巨大的幸福。寥寥的手触到了那些发烫的按键,她看着手机显示正拨打的电话激动得浑身发抖,她听见电话那端传来浑厚的男中音慌到不知所措,她仿佛突然失声,嗓子里挤不出任何一点声音。她慌得快速的按下挂机键,又害怕文清焕打电话过来,匆忙关机。她无法接受自己因为一个曾经被自己拒绝多次的男人的惦念而如此失态。

寥寥急急饮了一大口咖啡,似乎欲将自己的失态一并吞下。咖啡却突然哽在寥寥的喉里,寥寥难受得哇哇大叫,继而开始不停的呕吐。寥寥不停的呕,深色的液体顺着她的嘴角无情的向外四溢,在浅白色的衣服上留下一大块奇异的污渍。寥寥还在不停的呕。寥寥边呕边回忆自己的痛苦,积蓄已久的哀恨瞬间喷发,寥寥像一个委屈的孩子哭倒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中。

从临桌突然传来尖锐而又苍老的女人笑声。寥寥固执的认为那笑声是针对她的,寥寥听到如此苍老的笑声感到愤怒,她无法忍受一个拥有苍老笑声的女人的嘲笑。寥寥像一只愤怒的狮子咆哮着离开。苍老的笑声却像蚊子一样绕着寥寥不放,苍老的笑声一直在寥寥的耳际飘来飘去。寥寥一路狂奔。寥寥欲在快速的奔跑中逃离令她恐惧不堪的苍老的笑声。寥寥就这样一路的跑着,苍老的笑声却始终缠着寥寥,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寥寥感到疲惫不堪。

寥寥不再跑了,寥寥感到自己像一棵枯萎的树。她满怀倦意的抚摸着自己的肌肤,她感到它们凹凸不平,她从明亮的玻璃窗面看到脸上的沟沟壑壑,她从别人的目光里觉察到自己的迅速衰老,她知道自己已不再年轻,她知道自己的老,自己的丑。

廖廖来到很多年前来过的一家美发店。她又想起很多年以前的那一天。但是理发师热情的呼唤将她拉回现实。是你呀!是我。来,请这边坐。做好一切准备工作,理发师纤细的手指游走于寥寥柔软顺滑的发间。

理发师不停的问,你确定你要剪吗?

寥寥回答说,是的。

头发随着剪刀的移动快速地在空中飞扬起来,然后在空气的阻力作用下徐徐降落。寥寥被自己身体淘汰的一部分所创造的景象惊呆。似乎是被剪掉的头发本身尽可能的减慢下坠的速度,黑亮的发丝缓缓的飘,你几乎可以听到它们细细的哀诉,如此美丽,如此凄楚。就像一曲即将跳到尽头的舞蹈,在结尾时总是显得漫长而又忧伤。寥寥妒忌得想让理法师停下来。她无法忍受“被她抛弃的”能如此迷人。“被她抛弃的”永远只能以一种乞求的姿态仰视她,然而此刻,“被她抛弃的”反而超越了她所赋予的美丽,“被她抛弃的”因为离开她而更加美丽。突然,寥寥发现了纤细手指的存在。在头发漆黑色的映衬下,纤细手指显得无比白皙。纤细手指在一簇黑发中快速的舞动,寥寥意识到,“被她抛弃的”的美丽是纤细手指赋予的,在纤细手指移离的空间里,“被她抛弃的”只是一堆被她抛弃的废物。这个发现让寥寥无比兴奋。她正享受着纤细手指带给她的光泽,她的头部被纤细手指温柔的抚摸,纤细手指与她头发接触所创造的美丽让她深深沉醉。她把这看做是爱情的前奏,只有伟大的爱情才具备创造美丽的能力,她似乎忘了纤细手指抚摸她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工作。

纤细手指解开围在寥寥颈部用于防止碎发坠入上衣内层的围裙,熟练地将围裙在空中抖动,碎发就那样随着围裙的抖动有节奏的滑落。围裙是紫红色的,围裙被纤细手指随意扔在角落,就象一朵凋零的紫罗兰,孤独而又哀伤。

纤细手指在寥寥脸上来回游走,以拭去粘在她脸部的碎发,可碎发是如此固执,它强烈的依附着她,纤细手指加重力度,碎发依然粘着。寥寥深深为这一景象感动,她把纤细手指为她拭去粘在脸上碎发的这一行为视为爱的抚摸,理发师完全可以不理睬那些碎发,自围裙被解开的那一刻,理发师的任务就算完成了。而理发师仍在继续着。寥寥将那些粘在脸上的碎发理解为纤细手指故意将它们牢牢的附在她的脸上,这样,纤细手指才有理由抚摸她。纤细手指的抚摸时重时轻,时缓时急,就像一曲用触觉编制的爱情告白。

我们知道,一个女人的容貌在她自己的眼里,总是呈现“衰老——年青——衰老——年青……”这样一种变化,就象面对若干哈哈镜,女人在不同的镜子前会看到不同的自我。我们通常会站在一个遥远的角落里观望,观望女人面对自己时而衰老时而年青的面貌所产生的不同的情绪变化。因为女人对自己容貌的过份观注,总是令人发笑的。而现在,我们站在同一个角落,看到一个叫做寥寥的女人,她站在一面可以看到自己年青容貌的镜子面前,她认真的从大镜子里审视着自己。

寥寥的青春被纤细手指拉了回来。在她的青春被拉回来的过程中,她爱上了将她青春拉回来的人。文清焕被彻底遗忘,这个本是寥寥为之决定找回青春的动力,在青春被找回之后消失在寥寥的记忆中,就象一颗划过天际的流星,没有留下任何一点痕迹。

这是一间很窄小的房屋,屋内唯一的光源来自一扇狭小的天窗,天窗的玻璃被花花绿绿的玻璃纸覆盖,太阳光很艰难的透过厚重的玻璃纸映照在屋内,光线很暗,没有灯。理发师就坐在屋内的小床上,任凭暗淡的的光线将自己染得五彩斑斓。床的对面放了一张硕大的梳妆桌,桌上立了一面很大的镜子,镜子里映着寥寥洁白的面颊。寥寥将发夹从头发上取下来,挣脱了发夹束缚的黑发散乱的搭在她的肩头,她就像一个被判了刑的罪犯等待着理发师的行刑。

理发师的手迅速的在她的头上移动,剪刀折射的太阳光线在镜子里像幽灵般的闪烁,嚓嚓的剪发声占领了这间小屋的每一个角落。她在几分钟后看到了自己的全新形象。她感到自己更年青、更美、更迷人。

她满怀感激的拉着纤细手指,吻他,吻那双手,吻赋予她青春的那双手。她把纤细手指放在自己的脸上摩挲,她疯狂的在那个狭窄空间大叫:“这是双多么神奇的手!这是双多么神奇的手!”她看到纤细手指的主人——理发师深黑色的眸子里一片狂云乱卷;她把纤细手指移到她的脖子,她的肩头,她的双臂,她的平坦的小腹,最后停留在她的脚趾之间。她感到她的全身就象被镀了一层金子一样熠熠生辉。

纤细手指在她身体之上不停的涌动,理发师的唇落在她的面部,颈部。这一切都让她感到无比兴奋。你就是文清焕,这个想法激烈的刺激着她,她激动得大叫。

你可以想像虫子咀嚼嫩叶的声音弥漫在雨后宁静的空气中是那么温柔、那么温馨。而此刻,在一间光线暗淡的狭窄小屋内,虫子的咀嚼声被一种轻细的摩擦声所替代,那是由两只手发出的摩擦声。理发师与寥寥并肩安躺在这个寂静的空间,寥寥将理发师的纤细手指握在自己的手内,她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到纤细手指上染满了血光。寥寥感到似一团烈火在手里燃烧,并迅速蔓延到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寥寥被烧得通体发红。理发师似乎在沉睡,你可以听到他均匀的呼吸,一起一伏就象在哭诉,这让寥寥感到难过,仿佛是她诱惑了他。

诱惑。通常我们会把这个词用在男人对女人不道德的侵犯,特别是成年男人对无知少女的侵害。此时,寥寥想起了这个词。这个词使她联想到电影里猥亵的镜头,她看到一张被灯光照得发绿的脸,这张脸在摄影师的加工下面目狰狞,这张脸不停的向她逼进,欲与她的脸重合。寥寥感到自己的确具有那样一张令人恐惧的面容,她想起在她大叫时理发师目光里流露出的疑惑,脸在她与他相遇时背叛了她,它在她与他爱得最彻底的时刻象一个小孩恶作剧般的溜了出来,它拦在她与他之间,它使他害怕,它同样使她害怕。寥寥无法阻止自己停止对那张脸的想像,她感觉自己象娼妇一样用下流的手段在他不情愿的时刻占有了他。她越是告诫自己立刻停止幻想,越是无法停止幻想。寥寥感到愤怒,寥寥在愤怒中开始悲伤的哭泣。她不停的哭,泪流满面。她却不允许自己哭出声来,这使得她更加痛苦。理发师似乎继续在沉睡。

“你怎么了?”理发师还是被她强烈的抽搐惊醒。

“你怎么哭了?”理发师吃惊的看着她。

她还是在哭。

“哦,我的孩子!”理发师搂着她:“很痛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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