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林仲超阴沉着脸,拿了信对着烛心烧。火苗“嗖”地一声跳了起来,林仲超幽亮如玉的黑眼珠里,是一封渐渐变少了的信。就如同他那刚刚升起的情丝,渐渐被吞咽掉一样。可是阿明,还是从灰烬里,看到几个字。“主人,周大姑娘还是不死心呢。”阿明说,“主人会去吗?”林仲超垂下眼睑,“我会去。”他倒想看看,她纠缠不休,究竟要说什么,不过,不管她说什么,他相信,他的心只会越来越硬。他会告诉她,他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吴国公府。大堂的西侧,是一条连接内外的回廊,朱红色的柱子上,写着历代名家对联,回廊的上方,画梁上都是精致的雕刻,因为有顶盖护着,看上去还是很生动的。香炉里正燃着一小块蔷薇香,清新淡雅,那是周筝筝喜欢的香。此时周筝筝仰卧于拨步床上,紫色烟花绫帐散下来,绕过她的微微弯曲的脚上。前世和林仲超的欢愉虽然短暂,却足够深刻,深刻到她今生非要见他一面,主动出击不可。“明日,你一定会来的。”周筝筝拨弄着紫绫。门开了。水仙走了过来,“姑娘,已经请来京城极富盛名的那个郎中了,给了他一个月清香庄纯盈利那么多的银子,他才答应,帮我们去跟二爷说。”周筝筝坐了起来,微微一笑,“还以为他有多清高呢,去了几次都不答应,原来啊,是嫌弃银子不够。”水仙说:“是啊,想不到只要给足够多的银子,这样的名医也会帮我们。”周筝筝说:“现在知道开清香庄有没有用处了吧?好了,水仙,叫水莲过来一趟。”水莲很快就来了。周筝筝和她在耳房见面。“我已经请了名医,他会去告诉周宾,你这胎怀的是儿子。”周筝筝说:“周宾听说你怀的是儿子,你再去求他让你做正室夫人,他有把柄在你手里,他就会抬你为正室夫人了。”水莲不敢相信,“可是,我身份不好……”“去了二房就你一个姨娘,见苗姝梅都走了,他不抬你还能抬谁呢?二房总需要一个内宅管家的。总不能让周云萝吧!毕竟她才八岁。”周筝筝说,“至于你身份的问题,你放心好了。周宾会想办法抬高你身份的。”水莲说:“可是,二爷能怎么抬高我身份呢?”周筝筝说:“比如,他可以让谁认你为干女儿或者干妹妹。”“可万一,他想杀人灭口呢?他已经有周子叶一个儿子了。”水莲还是不敢。周筝筝说:“周子叶是孙月娥生的,这次孙月娥的死,虽然不是周宾杀的,可周宾多多少少免不了责任。这对父子恐怕会有免不了的隔膜了,周子叶更会记恨周宾。周宾当然要再生一个儿子才罢休。”水莲说:“说到儿子,孙月娥临死前,也刚刚生下一个儿子……”“那个儿子不一样,精神有点问题的。”周筝筝肯定地说,“如果没有问题,周宾早就摆酒席庆祝了,周云萝也会大为炫耀了,就是因为精神有问题,所以,周宾才藏起来,不让他见人。”水莲大惊,“真的?”周筝筝点点头。前世,那个孩子就是精神有点问题的。周云萝对这个弱智弟弟很不好,哪怕她后来成为太子妃了,依旧把他扔在旧宅,没有人理他,也不知最后他是死是活了。周宾又如何会喜欢这样的孩子。“周宾喜欢儿子,如今,只有你能给他这个希望。”周筝筝说。水莲说:“好,那我就去跟二爷说。”其实水莲的这个孩子,是男是女,周筝筝还真不知道,因为前世,水莲也成为姨娘了,只是没等生下孩子,就死了。不过,周筝筝要搅乱二房,打击周宾,也只能先扶持水莲。至于以后,如果水莲真的生下儿子,水莲母子两会不会反而成为大房的敌人,那是后话了。次日,东园。周筝筝驱车早早来到。天很冷,昨夜下着细细的雪。今日雪已经停了。东园里的梅花吐露花骨朵,枝干有力地伸向青白色的天空,在地上投下几笔疏影。没有鸟鸣,只有风声。周筝筝有点冷,紧了紧银鼠灰大氅,可是风还是对着袖口,领口,灌了进去。“姑娘,你快进车子里去。”青云把车帘子放下来,不让风吹到周筝筝,“奴婢在外头看着就好,若是有人来,奴婢告诉姑娘。”周筝筝点点头,把自己的大氅脱下来给青云披上,“你也小心着凉了。”青云拍拍胸脯说:“放心呢姑娘,奴婢习武,身强体壮呢。”而此时,林仲超已经赶到半路。阿明骑马赶了过来。“主人,宫里,忽然有了信,还是太后娘娘的手笔。”阿明把一封书信,递给了林仲超。林仲超打开看着,看着,眉毛皱了起来。..“太后娘娘出事了,我要马上赶回宫里。”林仲超说。阿明说:“主人,那东园,您还去不去了呢?”林仲超低下头,苦笑了一下,“去和不去又有什么区别呢?原本,我想去听听她要说什么,可如今……这也许是上天注定我和她,没有缘分。走吧!”林仲超和阿明上了车。马车调转方向,朝皇宫驶去。而落雪的地面,原先的车辙痕迹,变得更加深刻了。天,又重新下起了雪。一片片雪花,轻盈,洁白,飘散。东园,已经一片白色。周筝筝走下马车。好冷!她深吸一口气,立马空气都被冻成了白气。“姑娘,你别下来,会着凉的。”青云说,把周筝筝往马车上推,“你身体本就底子薄,很容易落下病根的。”“是不是还是没有人来?”周筝筝问,黑眼睛被包在风帽里,好像两个小山洞。青云说:“这么冷的天,又会有谁这么傻,会到这儿来!”周筝筝低下头,目光充满失落,“我是不是很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