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问又不会出事,反正我要去问谢师兄和丁师兄,你来不来。”
吴妄心中也很好奇,怎么才能弄成那个样子“那就去问问吧,不过我可不问,我就听一听。”
两人走到示教室,两位师兄还在忙着手头的活,胖子凑到谢师兄跟前“谢师兄,我们想问你一个问题?”
谢师兄笑了笑“不用谢,有什么就问吧。”
胖子小声说道“谢师兄你知不知道一个脖子断了,后脑勺贴在背上的病人。”
谢师兄听到这话脸色一白,手上的病历都没拿稳,直接掉在了地上。
吴妄看谢师兄的脸色,知道他可能了解这个病人的事,连忙捡起病历,等着他的回答。
谢师兄接过病历,连以往的不用谢都不说了“你们从哪知道这个病人的?”他脸色凝重,像是回忆起不好的往事。
胖子和吴妄对视了一眼“偶然听说的,比较好奇怎么才能摔成那样。”
谢师兄皱着眉头“是跳楼摔得。”
他叹了口气“是以前我管的一个病人,那时候我才入职没多久,还像你们一样年轻。”
“那个病人大我十来岁,他三十六七的样子,也是分到了我头上,几年前就查出了有星形母细胞瘤,但是他很积极乐观,一直都坚持抗癌,也算挺了不短的时间。后来复发了,病情加重就住进了医院,那段时间我们就成了较好的朋友。”
“几乎什么话我都会和他说,每次去病房看他的情况,他总是很客气的道谢,我也总是说不用谢。有时我值班他也会来找我说说话。”
“后来他的病情更严重了,他痛苦难忍,头痛的几乎要摧毁他的理智。”
“一开始打中效的止痛药还有用,后来用吗啡效果都不太好,我亲眼看着他从一个乐观的人被病痛摧毁的面目全非。”
“那段时间我一直和他说,对不起,我救不了他,但哪怕他疼成那样,也一直在向我道谢,告诉我这不是我的错,天意如此,让我说‘不用谢’。”
“后来他实在疼的难以忍受,不停地在床上翻滚,他一直在问我,为什么中国没有安乐死。”
“那时我就知道了,病痛的折磨已经让他有了死意。”
谢师兄缓缓看向胖子“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安乐死的问题,也许是出于伦理道德的原因,或者是这方面法律体制不够健全的原因,又或者是出于其他我不知道的考虑,反正我没有办法让他安稳的离去。”
“如果他的生命要靠呼吸机维持,那我还能用药物让他在睡眠中平静离去。”
谢师兄自嘲的笑了笑“你们知道吗,其实拔管子是犯法的,协助自杀,涉嫌故意杀人罪。”
吴妄心中一惊,冷汗直流,他才拔过管子,不会这就犯法了吧,难道要坐牢吗。
谢师兄接着说道“但是哪个医院没拔过管子,尤其是重症,病人太痛苦了,家属也痛苦,真的无能为力了,也就把管子拔了,我们听的最多的就是植物人,其实只要没醒来的,基本都是各种各样的消极安乐死,可能有拔管子,可能有停止喂水喂饭,可能还有很多你想都不敢想的方法,但是你们没有听过哪家医院被告上法庭吧。”
吴妄长舒了一口气,吓死我了。
“法律和刑事司法上对消极安乐死一向是宽严相济的,无可奈何的选择,没有办法,所以基本上是不管的。”
“但是到了他那,我真的帮不了他,他迟早要面对死亡,也许就是几天的时间,但是这几天时间他要承受的痛苦实在太大了,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痛苦折磨,再坚强的人也会被摧毁。”
“我不知道他自己选的哪一天,但是我知道他一定会选一天。”
“那天天气挺好的,我是在来医院的路上得知他跳楼的消息,于是急忙赶往楼下,我到的时候他已经在地上躺了很久了,大概有半个小时吧,幸运的是,他跳楼的时候不知道撞到了什么,反正脖子撞断了,不幸的是,他被下面一家店的篷布接住了。”
“导致他在篷布上躺了很久,他很不幸,颈椎虽然断了,但是延髓和脊髓却没有离断,所以他还有呼吸,如果平时出现这种情况,都算得上是奇迹了,但在他身上就是不幸了。急诊的人都不知道该怎么下手,可能碰一下他,他的头有那么一点点的位移,他的呼吸就会停止。”
他转头看向两人“你们听过气管狭窄呼吸急促的气鸣声吗,那是我听过最煎熬的声音,他的脖子扭曲了,气管被压迫的只有一点缝隙,但是他呼吸中枢可不会听他的意愿,还在自顾自的运行着。”
吴妄想到交界的无头鬼,当他睁开眼时,确实有气鸣声,好像呼吸特别费力的那种感觉。
“我想象不到他当时有多痛苦,但是我能看到他眼里的绝望和哀求,那一刻我明白了我做医生的意义,哪怕犯法,我也要让他解脱。”
吴妄看向谢师兄的目光中满是敬佩,他是个值得尊敬的人。
“所以我走上前去,抬起了他的头,让他最后看了一眼太阳,看着他解脱的眼神,说了声不用谢。”谢师兄脸上满是回忆。
“那警察没有抓你吗?”胖子有些好奇的问道。
他笑了笑“警察为什么要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