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就你来写,也就一副随手涂鸦而已,谈不上什么心血,毁了就毁了。”
“既如此,弟子便献丑了。”
梅长青小心翼翼的蘸墨舔笔,呼吸一口,平稳了下心态,集中精神开始下笔。
“江雪,”文长先生看着他开篇两字,心道,字算不错,名儿也应景。接着跟随他的笔迹心下呢喃,“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好诗,文长先生微惊,开篇直入画境,“绝”、“灭”两个字,将整幅画中的萧瑟凄凉展现的淋漓尽致。
梅长青蘸了蘸墨,笔尖沿砚轻刮,将剩下两句一气呵成,“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写完搁下笔,长舒了一口气,仔细端详了几眼,觉得写的还不错,也算是竭尽所能了,得亏连日来闲暇时写过不少,总算没有丢人。
文长先生目光紧盯着诗文,时而发怔,时而又面露喜意,即便已他经见识过梅长青的“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却依旧被少年之才惊艳。一句“独钓寒江雪”,简直道尽了画意。若非亲眼所见,他实在难以想象,这诗竟然出自一个十三四岁、尚未经过读书洗礼的少年手中,且仅凭一纸水墨,便能写出如此佳作,这如何能不让他震惊?倘若它出自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儒手中,他也许只会欣赏,但绝不会像此时这般心情复杂。
还好自己抢在存中兄之前将他收入门下,便是再过妖孽,他也还是自己的弟子,若是错过了,他岂不得后悔死?汴州那些儒生都是些蠢猪吗?
“师父,您觉着弟子写的如何?”梅长青有些忐忑的问道,当然他问的是字迹,对诗他是一百个放心的,连苏轼都感慨出“人性有隔也哉!殆天所赋,不可及也已”的诗,谁敢疑虑?
“好,很好,非常好,这诗一出,为师反而觉的自己的画有些寒碜了。”
“......弟子问的是字。”
“额...”文长先生微愣,知道自己会错意了,便打量起他的笔迹,随后补充道:“你这一手行草尚且算好,字形已有七分,尚缺三分意境,不过以你的年纪来看,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意境?”梅长青有些不解。
“不错,”文成先生见他有些迷惑,便开口为他解释,“所谓书法意境,即是形质与神采的交融。世人皆说,王羲之之所以能写下天下第一行书的《兰亭集序》,是因为他书写时靠的是七分笔墨、三分醉意,也是有些道理的。当然,并不是说他喝醉了才能写出绝佳书法,而是强调其《兰亭集序》中的神采意境。天下文人能写出七分笔墨的多如过江之卿,但能补上那三分醉意的,却世所罕见。据为师所知,当世之中能达其境者,唯大周殿中侍御史颜真卿一人。”
见梅长青似乎已经有些明悟,便接着说道:“你的书法大抵是靠临摹而来,空有其形,而缺其神采。”说罢,见梅长青诗文后没有落款,随提笔蘸墨,笔走龙蛇间,洋洋洒洒,“天授三年,岁在庚子,孟冬之初,刘伯温作画,弟子梅长青提诗......”写完堕笔,随手拿起桌上的印章扣上,接着又一脸满意的欣赏起来。
梅长青端量着两人的字迹,终于恍然大悟,粗看字体形似,细比之下不难发现,自己的字迹缺少了一股灵气,就如同文成先生所说的那般,空有其表而未得其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