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昐最怕这个——让他背书,让他习字,无论多苦,他都能坚持下来。
但是若是考问他自个儿脑海里的想法,他只觉得脑袋空空,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其实也未必完全说不出来,但是关键是他不敢说——生怕说错了什么,暴露了自己的无知,惹得父亲的轻视。
四阿哥看着大儿子唯唯诺诺、毫无主见的模样,心里难免的就有些失望。
但是他很好地掩饰住了,只是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轻描淡写地道:“你是很用功了,不过这书读的到底还是不够深入,学问学问——不能光学不问,只靠死记硬背。回去好好看书吧,若是有不懂的,来问阿玛。”
弘昐知道今天这场考问,总算是结束了。
他偷偷的喘了一口气,本来放在大腿上,紧紧攥着的小拳头也松了开来。
正在这时候,侍膳太监就过来问四阿哥,说有一道豆秧汆银鱼锅子,这时候是上还是不上?
这是弘晖很喜欢的一道菜。
奴才的意思也很明显——其实就是问要不要给二阿哥留着当夜宵。
四阿哥大概也是想到了弘晖,听了这话,脸上微微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转头刚看向弘昐,弘昐已经立即扶着桌角站了起来,拘谨地道:“儿子已经用足了,阿玛随意。”
四阿哥其实并没有这意思,但是看着弘昐这样“识趣”,他反而觉得有些自责了。
四阿哥拍了拍桌子边沿,示意弘昐坐下来,才指了指旁边侍膳太监道:“叫膳房先上一锅,配上豆皮饼,清爽一些好。”
弘昐提着筷子,反复地在手里握紧又松开。
……
转眼间,日子已经到了初夏,眼看着又是一年端阳节了。
今年春天,德妃生了一场病,也就是端阳节前一个月才好。
大概是人年纪大了,每生一场病,便会格外伤感,又会多思多虑,总是格外想念起儿孙们来。
尤其是儿孙满堂的欢愉——几乎可以冲淡所有年老体衰而带来的恐慌与焦虑。
德妃刚刚才停了药,便说要四福晋和十四福晋都进宫来。
当然,孩子们和侧福晋也带着。
于是,四福晋带着宁樱和几个孩子,就坐上马车进了紫禁城。
这算是宁樱第一次见到十四福晋完颜氏。
完颜氏还很年轻——对着德妃恭恭敬敬的磕下头去。
起来的时候,她的侧脸被笼罩在大殿之中投射进来的阳光之下,甚至能清楚分明地看清她脸上的小绒毛。
宁樱看着就觉得:这其实分明还是个孩子嘛。
德妃说了没几句,话锋一转,焦点就落在了完颜氏身上——催着她早日生下子嗣,才是正经。
完颜氏毕竟年轻,羞得脖子根都通红了。
对着四福晋,德妃分外亲热,不一会儿,又让宫女们把大殿绣房人拿来的新布料全部在殿里展开。
让四福晋和十四福晋挑选——说是准备中秋穿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