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春三月,万物复苏。
宁宫里也开始为先蚕礼而忙活起来。
先蚕礼又称亲蚕礼,乃是历朝皇后在每年春季,率领后宫妃嫔祭拜蚕神嫘祖、并采桑喂蚕,以鼓励国人勤于纺织的礼仪。
先朝便有“天子亲耕,皇后先蚕”的说法,自宁高祖登基之后,为奖励农耕,便将这先蚕之礼沿袭下来。
往年都是由太后秦氏主持的,那个时候,高祖还未驾崩,今上还未登基,秦氏依旧是皇后。
而如今,皇后娘娘容雅年仅九岁,尚不知先蚕之礼的流程和顺序,为免误了大事,今年的仪式仍旧由秦太后主持。
掖庭宫的三等宫女们在仪式开始之前,就要忙着打扫宫殿,采集桑叶,喂养蚕宝。
宁宫的西边种有一片桑林,专门为每年的先蚕礼而种植,这几天,云瑶和陆映泉她们,都被派到桑林,日日采集桑叶。
“月姑姑总算做了一件好事,没让我去守着那些蚕宝。”陆映泉一边将采摘的桑叶往篓子里放,一边说道,“云瑶,你不知道那些白乎乎软趴趴的虫子有多恶心,我就那么看着,鸡皮疙瘩都快掉了一地。”
“你别把蚕想的太可怕了,蚕宝不会咬人,而且能吐丝结茧,它们口中吐出来的丝会被收集起来,制成丝线,然后纺成各种各样的布料。”云瑶劝道,“我们穿的衣服,用的帕子,甚至鞋子上的绣面,都离不开它们呢。”
“这么厉害啊?”陆映泉听了,觉得有些惊讶,“可这么小的蚕宝宝,它得吐多少丝才能做成一件衣服啊?”
“成千上万个蚕宝宝吐出来的丝,才可能勉强做一件衣服。”云瑶说道,“所以,它们功不可没,你也别害怕啦,好好采摘一些嫩嫩的桑叶,回去喂养它们。”
两人一边闲聊着,手中的动作未停,将树上那些嫩黄的桑叶都摘到篓子里,很快就装了满满一大篓。
可是没想到,两人说的话却尽数落在有心人的耳中,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讥讽地说着,带着浓浓的不屑:
“还以为自己是千金小姐呢?装什么矫情!区区几条蚕就怕成这样!”
陆映泉闻言转身,看着提着篓子站在她身后的碧水,心中不由得窜起一阵怒火。
“原来是命大的碧水姐姐啊,怎么?砒霜没毒死你,就跑到我身上来寻晦气了?”陆映泉向来口无遮拦惯了,人犯她一尺,她回人一丈,专门挑着碧水的痛处说。
“砒霜是你们下的吧?”提起这件事,碧水就心有余悸,“你们好狠的心,居然想谋杀我!”
“如果你没有先在云瑶的汤药里下砒霜,你觉得我们会这么回敬你吗?”陆映泉当即反驳过去,“论狠心,我们永远比不上你。”
“论伶牙俐齿倒是真没人能比得上你,陆映泉,你是不是觉得你的运气会一直这么好?”碧水知道逞口舌之快自己是说不过陆映泉的,于是也没有跟她太过计较,只是转移了话题,“你放心,上天没让砒霜毒死我,你们的日子就不会好过了。”
说完这番话,碧水冷哼一声,便转身离去,态度很是高傲。
“先是香琴,再是问夏,现在又来个碧水,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陆映泉看着碧水的背影,不由得哀叹。
“宫里就是这样,冤冤相报,从来没有人想过得饶人处且饶人。”云瑶接口道。
“算了,我都习惯了。”陆映泉笑笑,“不过,还好有你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
“映泉……”云瑶听了这话,想起顾清铭走的前一晚,两人在棠梨院上的交谈,开口问道,“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你身边了,你会怎样?”
“怎么会呢?咱们俩现在这种情形,你不在我身边,还能去哪儿?”陆映泉并没有深想,反而以为云瑶是开玩笑。
云瑶的话就那么堵在心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顾清铭身为宁国的大将军,战功赫赫,从无败绩,此番去北境想必也不在话下。一个月后,若顾清铭真的向皇上求了她,她该怎么办?
跟着顾清铭去将军府,难道她要放着映泉在这深宫里独自挣扎吗?可若选择留在宫里,难道她要放弃好不容易才得到的自由吗?
心中充满了矛盾,云瑶一时间陷入两难,可这一切,陆映泉丝毫没有察觉。
很快就到了五日后的先蚕仪式。
掖庭宫里的三等宫女,是没有资格参加的,她们要做的,就是将那些装满了蚕宝宝的簸箕搬到正阳宫的祭台上去,因为先蚕礼将会在正阳宫举行。
先蚕仪式当天,太后秦氏盛装而来,穿着专门的蚕服,她的身边跟着皇后娘娘容雅,其后就是沈泽的其他妃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