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摸』上了江边一处地势较高的小石崖,能清楚的俯瞰左江寨的全貌。
这寨子沿江而建,其中竹楼、茅屋鳞次栉比,一直蔓延到后方的山脚下,看起来比西戕寨规模要大,但布局凌『乱』,除了山根处一片白墙青瓦的宫殿式建筑和临近的一片尖顶谷仓外,其他部分简直就像是原始人的部落一般,陈旧破败,毫无章法可言。
更让我诧异的是,现在都二零一八了,这寨子里的大部分房屋居然还没通电,屋子里灯火隐隐,路边也有木架火盆照明,看得我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到了解放前。
而此时,寨子前方一片宽阔的跑马场上,聚集了上百名手持火把、苗刀的苗家人,也不列队,就那么混『乱』的站着,听队伍前方骑马的三个小头目训话。
我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可惜来得晚了,只听那些手持火把的人高声欢呼,然后就被那三个小头目带着,一窝蜂似的涌向江边的码头,上了几条宽阔的渡船,朝对岸而去。
深夜聚众,持械渡江,这帮人肯定不是去做好事,但我此来是打探消息,也没心情理会他们要干什么,少了这些人守卫,反而对我们有利。
『摸』清了大致的地形,我知道目标应该就在那片宫殿式建筑里,便和谢志坚下了石崖,绕着寨子的外墙,直『摸』到临近宫殿的位置,才翻墙而入。
这宫殿只有前后两进,外墙也只有半人多高,后面的大殿中灯火通明,里边传来乐曲声,谈笑声,推杯换盏声,似是有人在里边大摆宴席。
可惜离得太远,不展开感官,很难听清里边的人都说了些什么。
但我还是暗自庆幸来对了时候,原本我只是打算碰碰运气,可看这宫殿里的架势,左江寨的头头脑脑此时应该都在里边了,这绝对是探听消息的好机会。
然而,大殿的四周有八个身穿黑『色』苗服的守卫在站岗,而且都背着土枪,稍不留神就容易惊动他们,枪一响,我们就什么事都做不成了。
无奈,我俩只得在墙外阴影里蹲守,静静的等待机会。
可这帮守卫居然十分尽责,没一个打盹的,等了一个多小时,直到凌晨两点,他们才终于动了,另外一队守卫前来换岗。
我附在谢志坚耳边叮嘱他在此留守,一旦我在里边出了什么问题,就让他弄出点响动,好掩护我撤出来。然后我借着守卫换岗的空挡,翻墙而入,钻进了大殿的后门。
好在里边并无守卫,我很容易就『摸』进了侧殿,侧殿应该是休息间,里边无人,我从门上的小窗看去,只见主殿竟然犹如皇宫大内的格局,虽然小了不少,可也是金碧辉煌。
殿中果然正在酒宴,高高在上的王座里坐着一个五十开外,身着金黄盛装,头挽火红『色』头巾的苗家男子,这人国字脸,浓眉大眼,肤『色』也不似寻常苗家汉子那么黑,留着浓密上翘的八撇胡,言笑之间颇有气度,一看便知,此人应该就是左江寨的寨主皮澎。
而左边首位上,是一个身着黄西装的老男人,此人最少七十岁上下,一脸褶子,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脸『色』倒也红润,只是鬓角『露』出的丝丝白发可以看出,头发明显是染黑的。
他下边桌案上坐的也都是汉人,衣着言谈明显与苗寨格格不入。
也不知是皮澎破例高规格接待这些汉人,还是说苗家的风俗习惯与汉人不同,把这些人安排在左边,绝对称得上敬若上宾了。
从我的方向看不到大殿右侧坐的是什么人,但我听到有人说苗语,应该是左江寨头目了。
只听左侧首席那老头笑着说道:“皮王一统三寨之后,即使不动武,对岸的两寨也照样会望风归降,又何必急在这一时三刻?”
“这是什么话,韩护法率众来援,皮澎当然不能轻慢,但苦于寨里既无山珍也无海味,只能向对岸借些珍馐佳肴款待各位太平道的贵客,各位别急,算算时间,他们也该回来了。”
我闻言心里一震,原来左边这些竟然是太平道的人,为首那老头居然是护法?
不过我对太平道的构架所知有限,不知道这姓韩的是那一部分的护法?是广西总坛,还是来自那从未被人探知的太平圣地?
听他口音不像广西人,但那皮澎不也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语么,这说明不了什么。
“皮王客气,此次合作本就是互惠互利,若能打通这条通往安南的水路,你我双方都能日进斗金,到时候,皮王想要的一切,自然唾手可得!”
皮澎闻言哈哈大笑:“若有那一天,皮澎必不会忘了诸位今日之功,来,干了!”
他这笑声,着实听得我心惊肉跳。
我本以为,三寨的矛盾只是内部纷争,想不到,太平道竟然也牵涉其中。
更想不到的是,他们的图谋竟然如此之大!
这龙关镇地处边境,隔江便是越南地界,本就是走私、贩毒、贩卖『妇』女儿童等犯罪行为的高发区,如果皮澎能控制三寨之地,就等于扼住了这条隐蔽通道的咽喉,再利用国家对少数民族风俗习惯的尊重,以及对他们的优待,暗地里勾结太平道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皮澎的野心还真是不小,只看他这犹如皇宫般的大殿,还有那一身苗不苗,汉不汉的金装,就知道这家伙想当土皇帝不是一天两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