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惊羲来北京这么多年了,从来没去看过香山的红叶。
都说落了雪的紫禁城是最美的风景,来北京念书的时候,没多久老师就组织他们班去看过了。可真正到了那里的时候,也没觉得有好看到从手机里看的那样壮观。
“把手给我。”
当她那场年少的回忆,在大脑里逐渐清晰之后,孤零零的影子也快被脑海里的潮汐淹没。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个声音,拉住了她。暗潮不再涌动,梦好像有一刻得以实现。
眼前的那片叶子是红的,身边有一群跑来跑去的孩子,叽叽喳喳的。她顺着一双运动鞋往上看,少年穿着一身简单的黑白色运动服,少年气的面庞干净,正朝着她摊开掌心。
她的鼻子有些红,像是被冻的。
她的身子抖了两下,拉紧了脖子上那条少年赠予她的围巾。一条黑白色的围巾,他说是他在路边看着顺眼,就随手买给她的,戴着倒是暖和。
“把手给我。”他又喊了一声。
“哦……”
他叫岁景煦,初次见到他的时候,觉得少年的面冷心也冷。但在两家人经常的来往里,她慢慢发现,他只是不太爱说话,但心肠还是热的。
来北京之后,如果不是有他的照拂,她一个人应该会很无聊吧?
家里说要喊他“哥哥”,她平日里倒也不爱喊,只是有时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时候,才会不情不愿地叫一声“哥哥”。
他脸皮薄,听两声便什么都由着她了,面红耳赤地告诉她别喊了,他帮就是了。
由此,她也更爱逗他,觉得这是他的“致命点”。
他拉着她的手,一路向上。掌心有些滚烫,这不是他第一次牵她的手,可这一次,她还是忍不住脸红心跳。
“你……”
“你……”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出声,她咳了一声:“你先说。”
他没有松开手,看着她,板着一张脸:“你的数学太差了,我给你买了几套书和卷子,我做过的笔记也都给你留着了。”
!
少女的脸这会儿倒是更红了,但不是因为害羞,而是被他活生生给气的。
但她没有甩开他的手,而是轻轻哼了一声:“做就做,谁怕谁,不就一个数学吗?我还搞不定了。”
“王阿姨说,想让你念北大,你怎么想的?”
“你就是因为她想让我念北大,所以就这么用心给我补习吗?”
原来他不是为了她的成绩,而是因为她老妈的“威逼利诱”吧?她挑起眉梢看向他,略有那么一丝的不爽,但还是忍了下来,没有告诉他。
真不知道她妈妈给了他什么诱惑,愿意把数学学霸的笔记都给她了。
“那你想去吗?”他没有说是,也没说不是。
他牵着她的手,再往上走了几步。
林惊羲老实回答:“那是好学校,大多数人都想去,但大多数人都没有那个能力。我没有想好,我也不想那么快把自己往高考上逼,多没意思。”
突然,她觉得握着自己的那只手紧了紧:“不管想念哪个大学,你都要把基础打牢,把书念好。”
这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不叫她意外,平时她耳朵都快听出了茧子了,可不知为何,听到这话是从他嘴巴里出来的,她却觉得突然变得好听了不少。
她踮起脚来,用没被他牵住的那只手,拍了下他的肩膀:“岁哥哥,你想去哪个大学啊?”
他愣了会:“北京的大学。”
她故作思考,啧声:“北京的大学啊……让我想想,您的目标怕不是清华就是北大。”
“……”
虽然这么说好像有点替他自大了,但林惊羲觉得他的实力绝对配得上。
毕竟从第一次见到他,家里就告诉他,这可是未来的高材生、好苗子,让她多跟着他学习。
“那你想留在北京陪我吗?”
话刚刚问出去,下一秒,他的脸就升起了一抹薄红。
她皱着眉“啊”了一声,好像是没听懂他的意思。
“你干吗要留着你陪你,你这么缺人陪,你养一条哈士奇啊,还能帮你拉书呢。”
“林惊羲……”
“你是不是想夸我格外聪明?”
“没事,只是我回去就给你的备注,改成‘哈士奇’三个字。”
他是在暗戳戳地骂她“狗”呢!
林惊羲倒吸一口冷气,要不是怕自己一会走累了没有人使唤,她下一秒钟就要甩开他的手。现在有求于人,她只能苦兮兮地担着这口气了。
岁景煦憋笑,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她用QQ给他发了一个表情包。
是一个熊猫头,上面写着“这德性你也不怕孤独终老”。
他挑眉,看向她的时候,她用嘴型欠揍地说“你以后娶不到老婆”八个字。
他忽然凑了过来,离得很近,她的耳廓都开始泛着红色。
他的声音太好听了,像羽毛一样,挠着她的心——
“那我就祸害你。”
她觉得自己的浑身不知名地开始热了起来,她慌乱地甩开了他的手:“爬你的山去吧,话真多!”
他果然顺利地考上北京的名校,从那以后,母亲看她不爽的地方就更多了,不想她被岁景煦比下去太多。尽管父亲总是替她说话,但母亲也能在饭桌上同他吵起来,说她这样以后嫁不出去,没有人看得上,就只是一个小花瓶,什么用都没有。
她不想从商。
这一点,岁景煦知道。
但在母亲的眼里,她就是一个被控制的玩偶,没有自己人生的选择权。
那天,她被骂的难受了,锁上了门,翻看自己和岁景煦的聊天记录。岁景煦告诉她,她的母亲可能患有躁郁症,建议带她去看看医生。
那天她被他逗笑了,但她知道,母亲怎么可能愿意去看心理医生呢?
她一向逞强,在事业上尤其是不肯认输,就算把医生拎到她面前,她也可以预想到后果是她扇了她两巴掌,骂她大脑结构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免提开着,林惊羲坐在窗户边,支着脑袋,眼睛有些无神:“我这样的人,是不是你见过最奇怪的女孩子?”
她看向窗外的那株向日葵,蔫蔫地垂着头,原来即使是和她一样内心努力向阳的向日葵,也有无法扛得住低下头的时候。
她也害怕,自己有朝一日,会将一生葬送屈服。
她不想,也不愿。
“你不是奇怪的人。”
“你只是有你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判断,一个善良、勇敢的女孩子。”
她笑了笑:“岁景煦,你难得对我这么好,你是不是有求于我?”
他“嗯”了一声,她倒是有些失落,果然不是真心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