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萧逸宸应声道,“儿臣明白。”
当他刚要离开桌案前,因为身体转动引来一点微风,一张宣纸便随着那股轻风飘落在了地上。
萧逸宸随意的撇了地上的那张宣纸,上面依旧是一副寥寥数笔画的一张画,是一双女人的眼睛。
似乎曾今也见过皇帝画过这样的画,他知道这是每次皇帝想起『露』华殿内的那个女人时常做的事。
萧逸宸只是随意的弯下腰,刚要去捡那张画时,突然伸出的手僵在那里。
入目的三个字,就如同针一般的狠狠的扎进了萧逸宸的心头。
洛,青,『吟』
洛青『吟』,他的思绪突然有些混『乱』,脑海中如闪电一般的闪过一个场景,萧条的坟冢,孤寂的身影,那个刻在墓碑上的三个字,同样的三个字,一笔一划,似乎在他的心头一笔一划的刀刻着——
思绪更加恍惚,似乎突然回到了——那一年,那一年他才十二岁——
一个十二岁左右的男孩子闯进了『露』华殿的大门。
背对着灿烂的阳光,男孩子扬起头,看着站在阳光中那个笑的格外漂亮的女人。她没有像别的嫔妃那样打扮的花枝招展,浓妆艳粉,只是一席清雅的鹅黄『色』『露』肩长裙,却显得那么的温暖。
只见女人弯下腰看着他,“你就是宸儿是吗?你父皇经常说起你,说你很聪明。”
小宸儿就这么呆呆的看着这个女人,在他的记忆中,只有七岁前那个在冷宫抱着他艰难过日子的女人才有这般温暖的感觉,他知道,这是母亲的感觉。
女人牵着他的手走进『露』华殿,给他做了很多好吃的点心,很美味。
小宸儿扭头看着女人在一针一线的做着什么,他很好奇,走上前,呆呆的看着女人缝着一件件漂亮的小衣服。
好漂亮的小衣服,他忍不住的拿起一件,仔细的看着。
女人『摸』『摸』他的头,“姨娘也给宸儿做一件好么?”
小宸儿闻言,一阵欣喜,抬头看着女人,问的很认真,“真的吗?”
女人宠溺的笑着点点头。
只是……他最后没有等到他的新衣服,因为那个女人突然失踪了……
失踪了,生死不明,他找过,很傻的在宫里每一个角落都找过,可是却怎么也没有找到那个曾经允诺过他的女人。后来他终于知道,那个女人永远都不可能再出现了。
后来他也不再关心她是生是死……
突然他身子一颤,猛的回过神,拿起那张宣纸,稍稍的定了定神,“父,父皇……”虽然已经有整理情绪了,但很明显还是听得出他声音有些颤抖。
“嗯?”皇帝闻言转身,看向萧逸宸,“何事?”
萧逸宸恍惚了一下,但在还是很快的定了定神,抬眸望向皇帝,“儿臣记得那一年茗贵妃怀着孩子的吧?”宫中各种谣言,他虽然那时候还小,但却也知道这些传言对茗贵妃很不利。
皇帝闻言,看着萧逸宸怔愣了很久后,不由苦涩的笑着点点头,“三个月。”
三个月!
萧逸宸听着皇帝的回答,心再一次沉了下去,那一年正好是辛酉年的春天,正是梨花的盛开的时候。而……而……他分明记得,那个正怀着他孩子的女人,他一心想要对她好的女人,他的妻子,那个叫洛子瑶的女人,却是在这一年的初冬出生。恰好是七个月后啊……
老天,这是,怎么……这是怎么回事?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不……这都不是真的,不是,不是……一种压抑的情感在他心中叫嚣着。
呼吸开始有些困难了,萧逸宸颤抖着的那双手,将那副画又重新的放回的了桌案上。
不由的,他再一次仔仔细细的看着白『色』宣纸上画的那双眼睛,从来都没有这么仔细的看过,从来没有去想过,他的妻子也有着这么一双一模一样的眼睛。
他是怎么出的御书房他都不知道,他只想远离,远离这个地方……
他站在御书房外的汉白玉高台之上,看着那肃穆庄严的红墙金瓦包裹住的皇城,在这里,他住了三十年,即使和母亲在那暗无天日的冷宫里都没有像今日这般的压抑和痛苦。
那个每日与他同塌,相拥入眠的女人,那个在他在身体下不住颤抖着的女人,那个怀着他孩子的女人却在有一天毫无预知的情况下,一夕之间却突然成了他同父异母的妹妹……
他身子有些踉跄,不由的扬起头,因为阳光的刺眼,他眯起了眼眸。
天,好蓝,好蓝,蓝的就像被清水洗过一样透明,可却为何他的心却觉得是那般的空旷,就好似有一只手硬生生的将心底仅存的那一点希望都被抽走了。
空空如也……“哼哼哼……哼哼……”有种绝望而可笑的感觉一点点的蔓延进他的心,如同千万把刀在里面搅动一般的疼痛。
垂下眼眸,他喃喃着,“空空如也……哼呵呵呵……呵呵……空空……如也……”
夜『色』将夕阳的最后一道余晖淹没进了无尽的黑夜之中。萧逸宸独自这般的静立在亭台之上,一手执着长剑,另一只手中却是一壶喝去大半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