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岳抱着这人,看她一口一口往外呕着血,开始这血还是鲜红,后面就成了黑紫色,他一下一下顺着她背,血溅了他半个肩膀,裴清衣襟上也全是血,七巧端了药进来,只看了一眼就垂着头出去了。
门口,仇九撑着七巧,他说,“别哭。”
七巧张着嘴,哭得抽噎,眼泪淌进嘴里也不自知,元宵抬着一盆盆水进出,将军府的下人们候在院子里,沉默无声,王爷府过来的人站成一排,等待吩咐。
入夜,屋里灯火明亮,屋外挂着灯笼,风起,火光在风中摇曳,断断续续,似断不断,似亮又不亮。
细雪落,屋门未开,东次将和仇九让大家散了去,只留了几个人候在侧屋。
裴清正手已经有些发抖,戴岳一把按住他,“别慌。”他抬眼看戴岳,他慌,药已入,六个时辰已过,脉搏又转成了微弱,按理说这时候应该开始见效。
出门前裴太医跟他说过,一年一年拔毒,循规蹈矩就行,他曾经多嘴问过这药会一直有效?裴太医当时看着医书瞪他一眼,全太医院研制出的药你当是闹着玩?若这药六个时辰后无效,那这人就是天皇老子也救不了。
裴清正按住自己听脉的手,眼前躺着这人是现如今唯一一个掌兵的王爷,是革新派的先锋,是南方才俊的领袖,是顾青临的良心,是这个国家的根基,他不清楚这人若是没了会发生什么。
大家都说顾长安心狠,顾青临才是,他为皇帝,重的是利,而顾长安是他的仁义,若只有利没有仁义将会造成君臣为利,亡国不远。
裴清正给了自己一拳让自己别再抖,他手蹭过戴岳的肩膀沾了一手背粘稠的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而顾长安呼吸越来越微弱,戴岳顺着这人的背深感无能为力。
裴清正又拔了一遍毒,此时他枯坐在墩子上,能做的他都做过了,现在只能用皇太后带的那一车药吊着她命。
戴岳侧过头,红了眼睛,他在人生最艰难的时候遇见这人一次,在东山再起时又遇见这人一次,前一次她救了他的命,后一次他救不了她。
他抱紧她,手掌放在她脖颈上,顾长安削尖的下巴戳在他肩上。
屋外,仇九看着那门,沉默不语,时间已过,门未开,这时,裴清正打开门,一声未吱,仇九看着他血淋淋的手,又望向那床铺,他奔了过去,抖着手试了鼻息,他慢慢蹲下来,七巧去摸她手,冰凉,她跌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南河三站在门边,望着天空,看着满天雪花,一拳砸在门上,转身翻墙出了院子,东次将合上门,走过去,仔细看这人,巴掌大的脸,唇上有干枯的血迹,漆黑睫毛盖在眼睑上,这人不管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都有一股子很冲的少年气。
戴岳心里空荡荡,风声呼啸而过,“你我还没有好好认识,你就要不辞而别吗?”
这时,将军府门又开了,一个老头带着浩浩荡荡的人踹开门,裴清正抬头看来人,他哭了,喊了声,“父亲。”
这时旁边蹿上来两人,李之章和庞灵,这二人扑到床铺痛哭流涕,喊着:“王爷我们来晚了。”
裴太医一把扯开挡着的人,先试了试鼻息,又看了看瞳孔,最后摸了摸脉搏,只听他中气十足地喊了声,“都滚出去!”
裴清正嘎的一声也不哭了,直直地看着他爹。
裴太医烦死他了,扔给他一包药,“快点熬,快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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