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安走的早上,又是下雨,塞北的最后一场雨,凉透了。
戴岳骑在高头大马上送她到驿站,十里五里,长亭短亭,终有一别,那沉默着漆黑鱼鳞甲的骑兵一如来时那般肃穆,他们跟在顾长安身边,无声的撤离塞北。
她只睡了三个小时,眼下全是乌青,戴岳他们瞅见心想这江北王也不是那么容易当的,大家都在为这家国殚精竭虑。
她对他恭了恭手,就打马向中原奔去,大批的骑兵跟在她身后,消失在细雨中。
戴岳伸手接住落下来的雨,望着那天际线上漆黑的小点,目光幽幽。
身边的亲兵问他,“将军,城里的奸细怎么办?”
戴岳道:“做干净点。”他说这话时整个人如寒铁般冰冷,没有一点跟七巧聊天时的样子,雨水打湿他袍子,黑袍紧紧贴在他身上,露出流畅的肌肉线条,只听他问身边那个书生一样的人,“这雨什么时候能停。”
那书生说话和他长相倒是不一样,没有文绉绉的墨迹,他很爽快的答道:“今夜就能停。”
戴岳屹立在雨中,像雕塑一样,身后的亲兵也都沉默不语,这一仗终究是要开始了,不知结束后几人生还几人埋骨,距家乡,已是千山万岭,谁不想锦衣还乡、荣归故里呢?
顾长安经过半个月的长途跋涉,终于在一天傍晚赶回了京城,她进城里时,街上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待她入宫时,皇太后看她脸上起的干皮,身上全是土的袍子,心疼极了,一摸她手腕,没肉,老太太就开始骂她。
无奈,她只得坐下来吃了好些子东西,又被仔仔细细的洗了一遍换上那银白仙鹤袍子,才有了点贵不可及的样子。
仕女在她旁边熏着香,烘她那湿漉漉的头发,皇太后在她身边数落着她,问那参汤怎么还没上来。
等这些都弄好,又一口喝了那没滋没味的汤,她说:“我去趟御书房,晚上搁您这住。”
等她到御书房时,李公公垂头丧气的站在门口,那御书房灯火通明,她这脚刚踏进去,就见那齐王搁那哆哆嗦嗦地跪着。
要不说这顾青临这人变态呢,瞧给人吓的,顾青临有俩月没见着她,如今一瞅这人,比去时瘦了不少,眼下还有两个乌青,心里更加来气,他这一来火全对齐王发了。
她找个座位就坐下了,打眼一看,那神仙似的永王就坐在她身边,穿个道袍,续着长须,拿个拂尘,冷眼看这尘世。
她瞅着有意思,伸手捻了捻他那拂尘,永王抬头瞪了她一眼,“别没大没小的。”
啧,这老头,当神仙当上瘾了,整得一股子道貌岸然的劲,她也不怕,就去扯他那胡子,想看看是真是假,她这边正玩呢,那边就听顾青临怒喊:“顾长安!你把手放下。”
她讪讪放下手,跟那永王一起装神仙,看着齐王被批得没头没脸。
齐王心里苦啊,那农民起义能怪他吗,收成不好,他也开仓放粮,也给钱施粥,也让手下官员管了,谁知道那官员没管,自己吞了钱。
他这是用人有误,那怎么办啊,事情已经发生了,得解决啊,顾青临瞅他直皱眉,他捏了捏太阳穴,指着顾长安说:“你明天跟他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