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糕被林七许一块块挑着,转眼间便用完了。
燕羽在一旁赔笑:“小姐,晚膳可是吃得少了,奴婢可以去厨房领宵夜,小姐爱吃馄饨还是下饺子?”
“不必了,去盛碗圆子来。”
白玉观音像只差最后的收尾了,林七许点亮旁边的烛火,静坐下来,拾起针线,慢慢穿梭于上,燕羽捧着一小碗酒酿圆子近来,看见的便是这一副场景。
林七许虽生得不够美貌,但肤若凝脂,侧脸柔美,加之多年静心养气,气质举止都极为赏心悦目。燕羽瞧得不多,一时间,竟看痴了。
“厨房可打赏了?”她并没有单独的小厨房,想要额外的吃食,就得拿钱打点,都是一笔笔要记入公中的账,她断断不想在这节骨眼上给赵氏什么把柄。
燕羽晓得这关节,赶忙道:“大娘都很和蔼,说是大少爷补贴了不少,但凡是小姐开口要的,先做出来,事后只管问他要钱。”见主子脸色不虞,她又很快补上,“不过奴婢执意给了,嬷嬷们都笑成了一朵花。”
林七许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小姐的绣活倒是好,这白玉观音看得十分慈祥。”
林七许心底只冷笑一声,赵氏这样多年,没别的作践她的手段,除了打骂罚跪,就是抄书女红。早就练出了一手的好本事好耐力。
“是献给王驾的贺礼,自然得用点心。”提起王驾,林七许的眼神高冷起来,像是凝起了一层终年化不开的雪,阳光下灿烂却冰冷依旧。
燕羽跟了她几天,胆子也慢慢大起来,道:“听闻摄政王生得很俊呢,年纪不大,贤名已传遍大江南北。”
“皇室子弟,能难看到哪儿去。”龙子凤孙,旁的不敢多说,起码一张好脸和表面的风度翩翩都不差。
又勾了几针,眼睛却酸胀地发疼。
林七许事到如今,没有再勉强自己,打量了眼自己住了五年的春深阁,心头涌起万般思绪。听下人传言纷纷,陈氏今儿上午又来了趟赵府,赵氏没宣她相见,她也懒得圆脸面,她于赵陈二人间,已经无话可说。
世间大多事,不破而后立,根本没法立。
她用力地盯了眼完美无瑕的白玉观音,轻轻抚上去。
菩萨,我待你这样诚心诚意。你可莫让我失望。
“燕羽,去取纸笔墨砚来。”以弟弟的人品才华,现下应已留在了扬州,怕是赶不及再见一面了。
不承想,那日祠堂匆匆一面,竟是最后一别。
她想起弟弟昔日的玩笑话。
那年,弟弟中举,终日端着的脸总算有了稚气的笑意,抱着姐姐,笑道:“日后姐夫若不在我手下对句赋诗,考校武艺,没点真本事,护不住你,哪能让他这样轻易地娶了我姐姐去?”
林七许摸着他细密的发,心底柔软得一塌糊涂。
妹妹横死的那年,姨娘尚在病榻**,弟弟尚且刚会认字。姨娘逝去的那年,细雨绵绵,弟弟跟着她一块哭倒在破旧发霉的屋子里。
她听着弟弟牙牙学语,教着这个孩子执笔写字,读书明理。
到了此时此刻,她握笔于案前,心里滋味那叫一个百转千回,酸涩地发苦。
千言万语,凝在笔尖。
饱满的墨汁又落下一滴。
燕羽识趣地揭过第七张纸。
她透过明亮的烛光望着虚无,神色缓缓平静下来,当年,再苦再难也挺过来了。如今,不过生离,又非死别。这样矫情,不值得。
信,她写得很慢很仔细。
曾以为弟弟还小还稚嫩,不少话她都犹豫在心,不曾同弟弟说。此去一别,怕是再也不复相见。弟弟便是孤身一人,父亲只在仕途上用心,看重这个儿子不过为了传宗接代,能让自己在仕途上更有前途和脸面。
赵氏从前就恨他们姐弟,来日自己犯下此等重罪,以赵氏心性,定会迁怒其琛。
万幸其琛是男儿,不必在内宅讨生活。
没有了她的束缚,日后婚事自有父亲做主,选一门大有助益的岳家帮衬,只会比赵氏金贵,更不用看嫡母脸色。
姨娘和妹妹的坟头都已长草,她在林府别无牵挂。
孑然一人,无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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