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
“跑起来,跑起来,小伙子们!”
“你们是光荣的普利茅茨军校生,注定伟大!注定不凡!注定会死在海上!注定!”
“注定!”
“大不列颠万岁!”
“我们的王万岁!”
风平浪静的普利茅茨湾,一艘小小的盖仑舰停在海上,甲板上有无数的少年在卖力奔跑,尖锐的笛声和拼尽全力的呐喊直透云霄。
这是普利茅茨海军学校的训练舰HMS继承人号,舰长比利.雷顿爵士,皇家海军功勋上尉,也是海军学校最出名的魔鬼教官。
洛林正是他的学生……
十五岁的少年,每日从晨起开始操训,绕甲板跑,格斗,爬帆,从了望台的缆绳滑降,然后踩着艏斜桅跃入海水,从五公里外的浮标处取得午餐资格,再游回来。
午餐以后,他们要开始相对轻松些的射击训练,包括操枪、操炮,推着沉重的大炮在甲板上折返跑,跳舷,潜水,在锚链的铁环上摘到晚餐的资格。
晚饭后他们也不能歇着,身为船上的水手,他们必须擦洗甲板,给每一条缆绳打水手结,收拢和修补船帆,哪怕继承人号的帆从不破洞。
然后就可以睡了么?
理论上,可以了,只要雷顿爵士没有失眠,没有梦到船上失火。
一旦他梦到了,小伙子们就得朝着干净得纤尘不染的甲板泼半夜的水,再用下半夜把水痕擦干,以应对第二天周而复始的训练。
“007的生活,实在比996充实太多了……”
站在高高的了望台上,洛林感慨地望了眼不列颠岛的远影,猛然解掉头巾缠住手掌,一咬牙,攀住缆绳,纵身跃下!
哗!
半小时后,湿漉漉的洛林打着晃爬回甲板,啪一声把一张细长的羊皮条子拍在雷顿爵士身上。
爵士嫌恶地放下怀表:“42分16秒,小德雷克,你比昨天又慢了一分钟,难道没是睡好?”
“托您的福,先生,这艘船上的人已经连着两天睡眠不足两小时。如果您今夜继续做噩梦,我想我大概会猝死在舱里。”
“休想套我的话,鬼精灵!”爵士哈哈大笑,“你的同学们还在水里,所以,你有半小时休息时间。”
天籁啊……
乍听天音,洛林啪一声并脚捶胸:“谢谢先生!”
“这是你应得的,只是你要记住……”
“我的目标不是身边的同学,是该死的霍雷肖.纳尔逊。”洛林背身扬手,“同样的话一天说三遍,先生,您的失眠症该治治了。”
……
夜深,人不静……
在风帆战列舰时代,水兵们的住宿条件一直糟糕。
因为战舰的空间是有限的,为了节约空间,他们的卧室大多被安排在收拢了火炮的炮甲板。
上百人猬集在逼仄的船舱里打着地铺,身边就是上万斤的火炮。
一旦炮架上的卡轮因为船身摇晃发生滑脱或是断裂的事故,后果……就是事故。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优等生才拥有睡绳床的资格。
只需把兜网朝挂钩上一套,他们就可以高居在人炮之上,摇摇晃晃,高枕无忧。
洛林的床就是绳床,而且还是一头贴着炮口,一头连着舱外,一翻身就可以逃出生天的贵宾席。
他枕着胳膊躺在网上,耳听着身下各式各样的磨牙和呼噜,眼透过小小的火炮舷窗,盯着外头深邃如地狱般黝黑的夜色。
不知不觉,海操过去六个月。
莱克星敦的枪声如约而至。
在弗吉尼亚,在马萨诸塞……在整个北美的东海岸,未来的合众国民兵像散兵游勇般向英国的殖民地驻军发起无畏的冲锋,哪怕损失再惨重,也看不出退缩的意图。
短短几个月,近百名士兵殉国,如此巨大的损失终于让伦敦警觉起来。
一个半月前,HMS狮子号中断海试,正式交付皇家海军。
艾利亚紧急赶赴德文港,在接管新旗舰的第二天即宣布赴任就职。
依照船队离开英格兰的时间推算,这会儿,他大概已经看到金斯顿的海岸线了。
问题是洛林依旧没能说服他……
在德文港的几次父子聚会氛围都说不上好,洛林试着向同在德文港服役的兄长沙克求助,结果,连沙克也站到了艾利亚那头。
论如何劝说一群顽固且爱你的英格兰贵族……
洛林很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