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抬头一看,只见一位美妇人正坐在桌子另一面,她穿着一身花绿的锦衣,鬓上簪着一朵红绢花,脸上不曾浓妆艳抹,眉梢眼底带了些许风尘色,此时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心底不由得升起一丝熟悉的好感,想来便是这“红袖招”里的老鸨,所谓的“余妈妈”了。
“奴见过余妈妈,多谢妈妈。”
女人福了福,道了声谢,轻轻地挨着凳子坐下,正要开口,就见余妈妈沏了杯热茶,起身递过来,自己也忙起身接过,刚一坐下,便听得她开口:
“唉,老婆子都听阿堂说了,可怜的姑娘,真是遭了罪哟!”
“既然你唤我一声妈妈,便是我的女儿,也不拿那些个虚言诓你,且放宽心,只要是真材实料,还能教得好,那便安心留下,尽管将这红楼当成自己的家,衣食住行不说顶好,但也样样皆有,定让你母子二人过得安安稳稳。”
“至于你的容貌,平日里戴副面具便是,也不必担心什么,那些不相干的外人,通通可以不见。”
“还有小然你儿子,妈妈说句实诚话,如今这是什么样的世道,想来你一路从金陵过来,必然看得清清楚楚。”
“这天大地大,唯有活着才是最大的。”
余妈妈显然极有感触,她饮了一口茶水,继续滔滔不绝道:
“都说沦落风尘,沦落风尘,咱们这一行名声虽然不好听,但你瞧瞧,古来缺了咱们的饭碗?若是太平盛世,那自然是宁肯当个种田的小民,可如今呢?”
“最重要的是平安长大,若是个知晓上进的,跟着你个亲娘学些东西,还有咱楼里的女儿们,日后做个风流才子,岂不是美哉!”
“也莫怪妈妈说得多,都是肺腑之言呐!当然,你我本就非亲非故,且细细思量,若是愿意,今日便可住下,小然你意下如何?”
迎着余妈妈真挚而期待的目光,女人听得有些迷糊,她念头转了转,语气欣喜地说道;“妈妈愿意收留,小然自是感激不尽!”
“好!好!”余妈妈满脸开怀。
“阿堂!阿堂!”
“来嘞!”
守在门外的龟公一声应和,推门而入:“妈妈有何吩咐?”
“且令人收拾个房间出来,就在楼里后院,你带着小然姑娘过去,衣食方面须安排妥当了!”
余妈妈吩咐完,转头对女人说道:“小然你跟着阿堂便是,先好好休息,若有什么要求,尽管说与他听,他自会安排。
待用过午饭,你且试着教几个姑娘,今儿个妈妈我还有些俗务,等得明日,再与你洗洗尘。”
等女人告辞随龟公离开后,余妈妈收敛了笑容,面无表情地端坐在原处,直似一具活的蜡像。
不知何时,一个瘦弱的人影突然出现在她对面。
这是一个尖嘴猴腮满脸麻子的男人,他蹲在凳子上,伸手一捞,将那杯不曾动过的茶水取来,仰头一饮而尽,晃了晃脑袋,嘟囔道:
“有必要这么小心吗?又是换毛毯又是挂假画的,啧啧!他娘的连这龙井都是假的!”
“小心为上。”余妈妈注视着对面的男人,问道:“怎么样,这个女娃儿,你可有看出些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