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随手赏赐的东西又不是每一件都要登记的,这糕点,甜羹,凉茶,帕子,绣花鞋,金瓜子等等等等每次随心赏赐一下就要记下,这录事的本子都要装满一个楼了。
赵小楼想,若他是宝成帝,估计心里已经怒骂了方卿和几百个来回了。
不过是小儿玩笑。小儿可以不当真。
小儿若是不当真,君王可一笑置之,推说小儿言论,岂可作数等等......
可是若是日后小儿当真,反问一句君无戏言否?君王就推不得了。
那许诺之事在宫里也传,毕竟当时宝成帝说的时候也不避讳,不算私人,甚至还有那么一点慎重其事乐见其成的态度。
可是当初宝成帝乐见其成的对象,是方卿和和朱薇薇。那个时候,田贵妃的肚子还没显形呢。不知公主还是皇子的,许诺中言语的公主当然指代的朱薇薇。
结果却被方卿和给抬杠。
他要请求赐婚公主,是清平公主。自然是公主。
而非.......安平......储君殿下。
......
其实叶国手挺忧心的:“难道宝成帝没气死吗?”
别人倒是不知道,但是不代表太医院的御医会不知道:宝成帝不好。之前夜里受风,很是惊动了一番太医院的奔忙。方卿和请求赐婚的那回,是宝成帝罢朝了三日之后第一次上朝。
然后就又被气了一次。
气过之后,虽然宝成立面色铁青——只有方卿和看到,却在拂袖而去的第二日如常上朝。且同意了方卿和的请旨。同意了方卿和与清平公主朱卿卿的婚约。
婚约虽已经定下,但是因为清平公主年岁尚小,大婚不急。
于是可以拖延拖延。
宝成帝讲。
那就定下三月之后,寻吉时良辰。
朝野哗然。
群臣惊惧不安。
有些重臣这才读懂那退朝之后方卿和脸上清淡的笑意。原来成竹在胸。
些许言论尚早的喝茶看客不安,连上前道贺都有些双拳颤抖。
方卿和倒是一片淡然,一一回应了。
方卿和倒是没看出来高兴,还是不高兴。他就是这个表情。笑得标准地很,挑不出毛病,又哪哪都是毛病。
看得叶国手很不顺眼。
方卿和回府的时长比平日拖延的要久,因为要不停道谢和寒暄的缘故。一条皇城道路走了很久。等回到府中,叶国手一壶茶早就凉透了。连热腾腾米糕都给硬邦邦到没有食欲。
方卿和一边进门一边解开大氅,在屋中很是缓和了一会,这才驱散了外间的寒气。
叶国手用冷冰冰的眼神看方卿和进门的后一系列动作。
叶国手一直很耐心,等到方卿和落座。
才慢慢开口:“.......安逸侯现在还告病在家。”
方卿和点头:“知道,还要劳烦太医院往来皇宫和侯府辛苦看顾了。”
叶国手冷笑:“我们当然辛苦,可是到底是不如侯爷辛苦......明明面色红润身强体壮,还要劳动他装病躺着。对于一位高手来说,还不如走动走动,筋骨还好受些。”
方卿和只是笑一笑。
“如今那位程大人可是高兴了。原本眼中钉肉中刺的情敌,如今可能要称呼一声妹夫了......”
——这也是其中叶国手不爽的原因之一,他不高兴那位小程大人,见不得他一点好,可是要论及到底小程大人做了什么错事导致引得叶大国手不满,叶国手又说不出来。
“是否一家人的,这也是储君殿下和程大人的私人意思。你我旁人,不便嚼舌。”
“你如今倒是真的翻脸不认人了。如今成了未来驸马,当真就立刻和储君撇了关系?”叶国手真是惊叹不已,“那朝堂上两次上朝,你两次举动,储君都无话可说?”
方卿和神情淡定:“储君能有什么好说。我求娶她的皇妹,她若不满才会说口,若是满意,自然就交于君上安排下旨。”
叶国手可不买账:“你当储君殿下如此好糊弄?连我都知道你这番举动是为了什么.......我也知道,安逸侯的称病是为了什么。”
“......”方卿和顿了顿,讲,“你既然知道这一番缘由是为了什么,又何必点破呢?”
叶国手说:“我先点破一番。反正,你还要再面对他人点破。你横竖也不痛快,不如先发泄发泄,泄去了委屈,才不好亏待新娘子。”
“我没有什么好委屈的。”方卿和说,“安逸侯也知是亏了我,所以做主为我挑了几个美人做了公主的陪嫁,公主年幼不经世事,我却不至于房门冷清。”
“......”
“安逸侯打一个巴掌给一筐甜枣,我这巴掌都挨了,难道还要因为逞强梗着脖子不肯吞那塞过来的甜枣吗?叶兄,说了可能叫你失望,我无论是在江湖还是朝堂,靠的都不是那所谓的大侠做派,和一身正气。我毕竟是人,而且从小养尊处优,受不得苦,常人肚子饿了要吃饭,冷了要穿衣,而我还要矫情,孔子十三不食我是受教的妥妥帖帖,若是赶上数九寒天,屋子里还要熏炭焚香。没一个人是靠着一身正气度过那寒冬的,哪怕是大侠。”
叶国手说:“可是,你是被逼的。”
这一句话,倒是叫方卿和沉默了下来。
谁不知道呢.......
西奥国这个时候来求娶公主联姻。储君殿下不再选择范围。宝成帝膝下就剩下一个公主。虽然说有用贵女封为公主和亲的先例,且还不少。可是那得是因为圣上舍不得自己的亲生公主才会出此态度。
宝成帝会舍不得亲生清平公主吗?
这一点,方卿和和叶国手可完全不敢断言了。
相反,清平公主留下一日,一日便是皇太女背后的刺。
而这个时候,作为清平公主背后依托的安逸侯却意外着了风寒。可正巧。
叶国手在受到安逸侯府送来的问诊贴的时候,心里冷笑连连。
谁不知道这安逸侯在做醉翁。
醉翁之意可不在酒。在方卿和。
安逸侯在赌,赌这个江湖来的朝廷新贵还是否剩下最后一丝侠义之心,是否会眼睁睁看着这个十几岁的姑娘落入虎狼之地。
赌输了,安逸侯有了西奥洲堂这个外谋。赌赢了,方卿和自然成了他这一派之人。横竖,安逸侯都是赢家。横竖,方卿和都是输家。横竖,清河公主都只是筹码。